梁丘航和大新藏身在離城門不遠的街邊角落裡,觀察著城門口的動靜,過了子時後,城門口計程車兵果然漸漸有些鬆懈了,有些士兵熬不住睏意來襲,靠著麻袋、抱著槍偷偷打起盹,有的三五個人聚在一起抽菸解乏。
大新說:“他們怎麼也不換崗啊,一直都是這幫人在守著。”
梁丘航說:“如果我猜的沒錯,其他人應該是去搜城去了,這麼的炸藥被炸燬,他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過了好一會兒,大新說:“長官,我們在城裡呆的時間越長,就越難出去,我去把城門口的守兵引開,你想辦法出去吧。”
梁丘航有些惱怒地看著大新說:“不行,怎麼能犧牲你讓我安全出城呢,要走我們一起走。”
大新還想說什麼,突然城門外面響起了一陣槍聲,不僅把城門口的日本鬼子嚇了一跳,也把梁丘航和大新嚇了一跳。不一會兒,許多日本鬼子湧向城門口,梁丘航說:“大新,這個時候來襲擊日本鬼子,估計是吳營長他們,我們趁黑想辦法弄兩套日本鬼子的軍服,趁亂混到他們當中去,如果我們能走到城門邊,你一定要看清楚城門怎麼開啟,我再打掉城頭上那盞燈,我們就可以摸黑逃出去了。雖然我們很有可能被亂槍打死,但眼下只有這一條路、一個辦法了。”
“好,那我們跟在那些日本鬼子後面。”
兩個人悄悄向湧向城門的日本鬼子靠近,跟在隊伍的最後面,找準時機,一人從後面勒住一個日本鬼子,拖到街邊的角落裡。不一會兒,兩個人換好衣服,又跟在日本鬼子的後面來到城門口。
城門緊閉著,而且周圍已經齊集了足有近百個日本鬼子,城頭上的燈照得四周通亮,想要逃出去實是不易。
兩個人不動聲色向城門邊靠近,卻被眼尖的日本鬼子頭頭髮現了異樣,他立馬掏出槍指著梁丘航,嘴裡說著一連串聽不懂的‘鳥語’。大新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態度,一邊偷偷看向城門。就在這時,梁丘航舉起手裡的槍,‘砰砰砰’打滅了城頭的燈,速度之快沒有給日本鬼子任何反應的機會。
四周瞬間一片漆黑,大新拉著梁丘航往城門跑去,摸索著開啟城門,身後的槍聲夾雜著日本鬼子頭頭的怒罵聲。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沉重的門栓取了下來,大新用力拉開一絲門縫,說:“長官快走,快走!”
梁丘航從大新的聲音裡聽出他有些不對勁,問:“大新,你是不是受傷了?來,我揹你走。”梁丘航一把把大新拉到自己背上,背起他就往城門外跑去,手上沾滿了大新身體內流出來的熱乎乎的鮮血。
剛跑出城門二十幾米遠,城頭的燈又亮了起來,通亮的燈光瞬間照亮了城門內外,梁丘航和大新也暴露在燈光下。他只有加快步伐不停地往前跑,城門外的道路兩邊就是柴樅林,書祁帶來的人就埋伏在裡面,他看見梁丘航揹著大新出來了,對身後計程車兵說:“你們幾個掩護,其他的人跟我上去救人。”
書祁身後跟著十幾士兵跑上前去接應梁丘航,他的手臂上也被日本鬼子的子彈打中,梁丘航的身上也中了兩顆子彈,好在都不是要害的位置,不過有兩士兵沒有那麼幸運,受了重傷。
書祁扶著趴在梁丘航背上的大新,鑽進柴樅,說:“快撤,大家快撤!”一個士兵從梁丘航背上接過大新,一隊人馬迅速往自己的營地方向撤去。
梁丘航從後面扶著大新,大家都顧不上柴樅裡的荊棘劃破衣服、劃傷皮肉,一路往前狂奔。不到一刻鐘後,大新原本扶著士兵的兩隻手慢慢無力地垂了下來,梁丘航發現大新不對勁,對書祁說:“吳營長,找個平坦些的地方先停一下吧。”
走出濃密的柴樅,在一處較平坦的草地上,隊伍停了下來。士兵把大新輕輕放到草地上,梁丘航搖晃著大新喊:“大新,你醒醒,你不能這樣睡過去。”
大新微微張開眼睛,說:“長官,我...我恐怕不行了,不能再陪你一起打鬼子了,您以後可...可不能一個人再這樣單獨冒險了,太...太危險了!”
梁丘航心裡‘咯噔’一下,像被打了一記重拳,“大新,你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營地了,我們有戰地醫生和護士,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可任憑梁丘航再怎麼呼叫,大新還是閉上了眼睛、永遠停止了呼吸,梁丘航緊緊抱著大新,忍不住流下了兩行眼淚。書祁說:“長官,我們得趕緊走了,我擔心日本鬼子會追上來。”
士兵背起大新,繼續往前趕,半個時辰後,一隊人馬總算安全到達了營地。第二天,大新的遺體入土後,梁丘航給上峰發去電報,給大新請封加賞。隨後來到了書祁的帳中,“昨天你們怎麼去了洵城?是專門去找我們吧?那兩個受傷計程車兵怎麼樣了?”
書祁說:“我見取藥計程車兵回來了,卻久不見你們回來,擔心你們在城裡出了什麼事。就帶了人趕去埋伏在外面,說不定能與你們有個接應,沒想到你們自己想辦法逃出來了。那兩個士兵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只不過恐怕兩三個月不能拿槍了。”
“是我害死了大新,如果不是我一意要去炸燬日本鬼子的貨艙,大新就不會死。”
“你別這麼說,我們這些人早已跟死了沒什麼區別,不是今天死,就可能是明天死,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活到把日本鬼子打敗的那一天。你昨天的行動等於救了不少的中國將士,還有碼頭上那麼多罷工的中國工人!這種謀略和膽識,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半個多月後,梁丘航沒有等來大新的加封,卻等來了率軍往省城方向轉移的命令,一到軍部,梁丘航本想為大新犧牲應得向追封跟上面溝通,但軍長還沒等他說話,拍著他的肩膀說:“日本鬼子兩個月前就開始計劃要攻打我們的駐地,你上次炸燬的炸藥就是他們運過來的補給。你馬上通知各個營,務必加強訓練,隨時準備迎戰。”
元宵節一過,大牛就來向二老爺辭行。自從他一家四口遭日本鬼子殺害以後,他沒有一刻不想著報仇血恨,晚上做夢經常夢見老父親和幼兒的哭聲,夢見妻子和妹妹的呼救聲,他心痛難忍。“二老爺,我來大院有七八年了,承蒙太祖母和您的照顧,視我為自己家孩子一般,我銘感於心不敢忘記。但自從家中遭難,我夜不能寐、噩夢纏繞,所以我不去殺幾個日本鬼子為死去的老父親和妻兒、妹妹報仇,我枉為人子、枉為人夫!”
“那你要去哪裡殺鬼子?小航和書祁現在都不知身在何處。”
“我不去找三少爺和梁丘公子,我想去南邊投奔別的軍隊。只要能殺日本鬼子,去哪兒都一樣。”
“大牛,你是個有想法的孩子,也讀過書、認得字,你想做什麼就去吧,若遇到什麼難事、逢年過節無處可去時,就回大院來。”
大牛跪在地上,要給二老爺磕頭行禮,被二老爺攔住了,“現在不是清朝的封建社會了,不興跪拜之禮,快起來吧。只是有一件事你先要辦了。”
“有什麼事請二老爺儘管吩咐就是。”
“你父親生前一直未給你取學名,去投軍之前得先取個學名,到了軍隊裡稱呼起來也順口方便。”
“父親是個老實的農民,一生從未進過學堂,更不識字,所以未曾給我和細妹(大牛的妹妹)取過學名。懇請二老爺給大牛取一個學名。”
“好吧,你父親已經不在了,我這也算不上是越權。你的人生也是多折難,從現在起就當是你人生全新的開始吧。”二老爺思索著,過了一會兒說,“新與初同義,但初字比新字更能顯你剛毅本性,你本姓袁,就叫袁初如何?”
“袁初!嗯,好!多謝二老爺為大牛取名!”大牛彎下腰,向二老爺行了一個大禮。
大牛辭別二老爺後,又來到汪叔的房間向汪叔辭行。這麼多年以來,大牛一直是汪叔的好幫手,不僅粗活細活樣樣能幹,還頭腦活絡、做事穩重,聽說大牛要走了,汪叔濁淚滾落,叮囑他千萬要好生保重!
大牛又來找同他一起進吳家大院的良子和小伍,叮囑他們要照顧好二老爺、大老爺、汪叔,照顧好大院裡的每一個人,更要同二少爺一起,加緊村裡民兵的訓練,等趕走了日本鬼子他還要回來。
大牛揹著一個簡單的包袱走了,二老爺和汪叔給他的錢,他只留了一小部分,其它的都還給了二老爺和汪叔。臨走之前,他不顧二老爺的反對,跪在他面前磕了三個頭,說:”二老爺,不為別的,就衝您為我取名,為我人生全新的開始,我也要像給父親行禮一樣給您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