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的傍晚,老舊的客車在鋪著一層小雪的鄉間公路上慢悠悠地晃盪著,汽油香菸和空調三者的味道在車內混成一團,讓人反胃。
一個十八九歲黑著眼圈,揹著沉重書包的大男孩,帶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深思,痴痴地望著窗外熟悉的每一寸土地。
“荷葉村到了啊!有下車的嗎?要下車的趕緊下車啊!”
著急回家過年的售票大媽滿是不耐地高喊著。
大男孩一驚,趕忙回過神來,緊忙背上書包穿上羽絨服,急著應道:
“有!有!”
他慌忙地從座位間的縫隙擠了出去,滴水成冰的大冬天,額頭上愣是急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車上的熱心乘客們跟著挪了挪佔住道路的行李,給他讓了一條路。
“這是高三的小夥子吧?”
“肯定是啊,這一路上我就看他睡著了兩覺。哎呀,累成這樣!”
幾個大媽看著略顯狼狽擠出車門的背影感慨道。
客車突突著黑煙,毫無留戀地晃晃悠悠沿著鄉間小路遠去。
夕陽的照耀下,白澤孤零零的影子投在村口的大石頭上。
可能是近鄉情怯吧!
白澤在村口站了十餘分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踩著薄薄的小雪,伴著“嘎吱嘎吱”的聲響,向著去世已經近一年的爺爺家走去。
爺爺家院子裡兩顆大槐樹雖然掉光了葉子,但仍然是村裡最顯眼的標誌,像兩根導向杆一樣指引著白澤的方向。
許久沒人光顧過的老舊院子,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吱扭”一聲不堪重負的響動,歪向一邊。
白澤心中一驚,很怕它撂挑子不幹直接倒下了。
不過幸好,這些老物件雖然看著脆弱,但是實際上很堅固。
不論是木門木窗,還是爺爺最珍貴的木質書架都毫髮無損地恭候著他們小主人的到來。
白澤趁著高三才一個多星期的寒假趕回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收拾一下爺爺的遺物。
他的爺爺是一個長居村中很受人尊重的老人,一輩子最愛讀書,書中又獨愛聊齋,各種版本的聊齋都有收藏。
白澤這次要取走的就是一份聊齋孤本,是前些日子他在爺爺的遺物中發現一封留給自己的信,信裡面爺爺要他務必保管好帶在身上。
他熟門熟路的開啟書櫃的暗格,各種殘次的古書聚攏其中,壓在最底下的就是一本聊齋志異畫本集。
這畫本集一寸許的厚度,木質的封皮,正面上聊齋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對映著奪人心魄的詭異光芒。
白澤盯著瞧了一會兒,只覺得整個心神都陷了進去,直到外面吹過一陣過堂風,木門吱嘎吱嘎作響,他才恍然驚醒。
白澤心中踹踹,暗道:
“這本聊齋畫本有點邪性啊!”
不過年輕人好奇的心性使然,他還是翻開了木質封皮,開啟了這本聊齋。
受到爺爺影響,白澤看過很多聊齋,小時候也看過聊齋的畫本,無不是一幅簡陋的畫配上一個小故事。有些情愛故事還配上另人想入非非的畫面,引得人深入其中。
不過這個畫本不同,它通篇只有一個故事,就是聊齋開篇的故事“考城隍”。
這故事插圖無數,言語動作描寫極為細緻,好像真有這麼一個人去聊齋世界的陰間考取城隍似的。
不過故事中的主人公,竟然不是原著上的宋燾,反而是一個姓白的廩生。
白姓本就不如那些大姓多見,而且這主人公白澤越看越感覺眼熟,他心中不由得產生幾分疑慮。
不過刨除這些小節,這個話本無疑講了一個引人入勝的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