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面則是刀兵與戟兵,一面寫著“沈”字的黑色邊大纛在隊伍最前頭迎風飄揚。
這麼多士兵肅立於此,卻是悄無聲息,整個大營只能聽見大纛翻卷的呼呼聲,氣氛凝重,似乎醞釀著殺機與戰意。
細心的人可以發現,這儼然是一副即將開拔的態勢,但卻少了儀幡、司戈鼎以及祭案等出征儀式必要的器具,甚至連香燭都沒有預備。
忽然,一聲嘹亮的鼓響自軍營中間傳來,兩側隊伍彷彿受到激勵似的同時揚起號角,兩側的營簾被隆隆地緩慢拉起。
沈國新任的太尉孫隸、沈國的治慄內史屠柳和丞相府的其他幾名重要官員從營帳步行而出。
除了孫隸以外,其他官員的官服都穿得不甚整齊,許多人還帶著驚訝的表情,似乎對這一次出征完全沒有準備。
一輛幾乎沒有經過裝飾的雙轅馬車開到了諸位官員身邊,車伕一拉韁繩,兩匹轅馬乖巧地停住了腳步,絲毫不忙亂。
孫隸來到馬車邊,拍了拍車邊的木頭扶手,緊緊抿住嘴唇,神情肅然。
幾縷遮掩不住的銀絲從頭頂的羅巾下披下來,給這位中年人增添了幾分憔悴。
“這個……太尉”治慄內史屠柳走上前一步,先正了正自己的冠子,然後代表他身後的官員問道:“我才帶內史的官吏們趕到,你就要發兵?
您為何突然決定提前出兵?按預定計劃,不是等壽宴結束後方才正式出發嗎?”
孫隸接過旁邊侍衛遞過來的鶴氅,一邊披在身上一邊從容回答:“正值宏淵國的元禾王過壽之際,宏淵上上下下,十分鬆懈,是個一舉進攻的好時候,機不可失啊。”
“那太尉也該多等幾日啊,現在糧草的運輸調配計劃還沒做完,從都城博黎到黃石關沿途的補給也沒齊備。”
“這一次,不會出現差額,因為我只帶三十萬人,其他人馬糧草還未到,到了就讓他們在這裡等候指示吧。
更何況以你屠柳的統籌能力,我相信補給不會出問題的。”孫隸淡淡一笑。
屠柳連忙垂下頭,連稱“謬讚謬讚”,然後又不甘心似地抬起頭來:“即便如此,太尉您也決定的委實太急了。我們這些後勤官員今天早上才接到通知,連出徵儀式的諸項祭器都沒準備好……”他的語氣裡含有稀薄但十分清晰的不滿;
好歹他也是堂堂一位九卿,出征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二號人物,現在居然在大軍出征的當天早上才接到訊息。屠柳感覺自己有些被忽視了,方方正正的臉膛有些漲紅。
孫隸似乎並沒覺察到屠柳的神情變化,只是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戰事要緊,早行一步,製得先機,儀式什麼的能省則省吧。”
“太尉,可您總該跟我……”屠柳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這時孫隸卻打斷他的抱怨:“屠柳,總之補給之事還請多勞煩心,我走以後,這裡的大營,就交給你了。”說完這些,他抬腿登上馬車,探出半個身子來,衝車外的官員們一抱拳,朗聲說道:
“諸位,大軍在前,後方之事,就全託付給你們與屠內史了了。”
“定不辜負太尉與君上所託!”
在場的官員一起躬身而拜,齊聲說道。
為首的屠柳率先鞠躬,卻沒吭聲,只是敷衍了事地挪了挪嘴唇;沒人看到他彎下腰時候的表情是如何,只是他的一雙大手緊緊抓著長袍兩側的下襬,似乎要把它們撕碎一樣。
孫隸滿意地朝著在場的官吏們點點頭,回身坐進車中。
兩名士卒飛快地跑去營中,拔下大纛,把它插到馬車的後面,用鐵籀固定好。
等到這一切準備停當以後,城頭又是一聲鼓響,載著孫隸的馬車緩緩調轉了方向,隨後車伕一聲清脆的鞭響響徹半空,兩匹駿馬放開四足,馬車朝著黃石關的翁城飛馳而去,幾百騎護衛緊緊尾隨車後。
孫隸離開以後,兩側隊伍中的中層軍官們紛紛上馬,飛馳到自己部下的方陣前喝令開拔。
號角聲此起彼伏,黃石關前的沈軍步兵營就踏著這種特有的節奏,開始一隊一隊井然有序地邁上官道,順著孫隸座車消失的方向開去。
在更遠的地方,駐紮在南驛、震遠外的萬獸林等地的沈軍主力軍團也在幾名孫隸親信的率領下向著預定的集結地域前進。
將近二十萬的沈國軍團迅速且有效率地匯聚在一起,逐漸形成一道鋒芒畢露的劍頭,直直指向黃石關的動段,宏淵國保衛防線的核心要塞――黃石城。
沈國第二次大軍討伐宏淵,就以這樣突然的前奏正式拉開帷幕,時為秦亡三百八十五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
秦制時間:雞鳴(1點到3點),平旦(3點到5點),日出(5點到7點),食時(7點到9點),莫時(9點到11點),日中(11點到13點),日失(13點到15點),下市(15點到17點),舂日(17點到19點),牛羊入(19點到21點),黃昏(21點到23點),人定(23點到1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