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邊的戰鬥在不斷髮生的時候,世界各地也是如此,沒有安穩的地方了,這個世界徹底亂了......
在此時理想國港口上空的天色,猶如空白電視螢幕,這個時候已經變得有些凌亂了。
林夏從大富豪門口的人群中擠進去,聽見有人在說:“不是我想嗑,我身體自己就產生了這麼藥物缺失症。”
這聲音來自王大富,這笑話也來自王大富。大富豪裡聚集著很多人,在這裡喝上一星期的酒,總會遇見很多新鮮事情。
拉莫斯站在吧檯後面,假肢不斷抖動,往一托盤的酒杯裡斟上一杯生啤。
他看見林夏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金填補過的棕色爛牙。
林夏在吧檯上找到一個位置,一邊是一個經歷手下的一個舞女,一身人造的麥色肌膚。
另一邊是個穿著筆挺制服的高個子美洲人,這個酒吧裡面的美洲人也是很多,這個傢伙顴骨上佈滿精心排列的部落印記。據說當時在做反抗軍的時候留下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個傢伙跟林夏也是結成了很友好的關係,兩個人倒是在大富豪裡面總是會說一些有的沒的話語。
“那傢伙來過了。”拉莫斯一邊說,一邊用他那隻真手推過來一杯扎啤,“是不是找你的,林夏?”
林夏聳聳肩,右邊的姑娘咯咯笑起來捅了捅他。
酒保笑得咧開了嘴。他的醜陋也是種特別的優勢,這年頭人人都有美容,他的天然醜簡直猶如一枚特別的榮譽。
他伸手去拿另一個酒杯,那隻老舊的手臂咔咔作響,這是軍隊製造的假肢,裡面裝著有重力反饋操縱器,外面包上髒兮兮的。
“您可真是位大師,林夏先生。”拉莫斯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表示在笑,“您是位有點兒搞笑的大師。”
“沒錯。”林夏喝了口啤酒說,“總得有個人搞笑,他媽的肯定不是你。” 那舞女的笑聲提高了八度,這兩個人鬥嘴真是一個很好看的劇本。
“也不是你,漂亮小姐,你一邊兒去,這傢伙跟我是兄弟。”
她看著林夏的眼睛,嘴唇都不帶動地輕輕呸了一聲,但還是走開了。
“天哪。”林夏說,“你這開的是什麼場子啊,讓人想好好喝杯酒都不成。”
“哈哈哈哈。”拉莫斯一邊拿抹布擦拭著斑痕累累的木頭臺子一邊說,“你,我讓你呆在這兒是為了逗樂子,今天領班的可是我。”
林夏端起酒杯那一瞬間,酒吧裡突然詭異地安靜下來,這樣的場景偶有發生,似乎上百出無關閒聊都在那一刻停頓。那舞女的笑聲隨後響起,透著歇斯底里的勁兒。
拉莫斯咕噥說:“看來應該是有導彈飛過。”
“亞洲人。”一個醉醺醺的美洲人吼道,“亞洲人發明了神經拼接術。哪天讓我去沈教授那裡做個神經手術吧。能治好你的老兄,這種小事情。
“這......”林夏對著酒杯說,那種膽汁般的苦澀突然洶湧起來,“這他媽全是胡扯。”
美洲人早把亞洲人研究出來的神經手術全忘光了。理想國的地下診所有最先進的技術,日新月異,可他們都治不好他在美洲大陸受的傷。
到這裡已經不少時間了,林夏仍然會夢見虛擬空間,希望卻一夜一夜渺茫下去。
無論他在這大富豪裡磕多少藥,轉多少彎,抄多少近道,他仍會在睡夢裡看見那張資料網,看見明亮的邏輯框格,在無色的虛空中展開。
如今王大富已是太平洋另一面遙遠陌生的家鄉,他已不再能夠使用電腦控制檯,不再是那個網路家,只是個疲於謀生的普通小混混。
然而那些夢如同魔咒,在這夜晚裡來臨,令他哭泣,在睡夢中哭泣,然後在黑暗裡獨自醒來,蜷縮在某間棺材旅館的小艙房裡,雙手緊緊抓住床墊,將記憶泡沫在指間擠成一團,想要抓住那並不存在的控制檯。
“昨晚我看到你的妞了。”拉莫斯一邊說一邊給林夏遞上第二杯啤酒。
“我沒妞。”他喝了口酒,一個曙光組的戰士又怎麼能有牽掛。
“李小姐。” 林夏搖搖頭。
“不是你的妞?什麼都不是?只是生意來往嗎,我的朋友?你只是專心搞生意?不可能吧。”
酒保那雙棕色小眼睛深陷在皺紋之中。“你跟她在一起那會,我看比現在強。你那時更愛笑。現在說不定哪天晚上技藝太高,你就進了診所,肢體就會變備用零件了。”
“你讓我心都碎了,拉莫斯。”他喝完酒,付賬離開,風衣上有斑駁的雨點痕跡,高窄的雙肩在風衣下微微駝起。他穿過的人群,聞到自己的汗臭味。
那年王大富二十四歲。二十二歲的他已經是最優秀的戰士,最出色曙光組的戰士之一。
他師出名門,他幾乎永遠處於青春與能力帶來的腎上腺素高峰中,隨時接入特別定製、能夠聯通網路空間的操控臺上,讓意識脫離身體,投射入同感幻覺,也就是那張巨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