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賢道:“海大人身邊有一個人不知跟他小聲說些什麼,海大人就說‘你跟我照面了,可自去杭州府或錢塘縣,隨你。’,然後我就走了。”
洪先生不言語,間或咳嗽兩聲。過了好一陣子方道:“以我對海大人的見識,他聽了你那樣說,必然不能放過這件案子。事情已經有五六分了。”
馬俊賢道:“那我明天到杭州府去?”
那洪先生又不放聲了,估摸著在不停的思考。王潔如等了一會兒,聽那洪先生道:“若要妥當,你明天再在去求見巡按御史張文熙。我聽說他這幾天在杭州巡按,你就跟門子說有左、右大營的密情陳稟,他一定會見你的。”
王潔如聽了洪先生這話,心中暗驚。杭州城外,駐紮著一支部隊,分駐杭州東西兩側,稱“東、西大營”,當地人也有叫左右大營的。
若馬俊賢所報的案子涉及到駐軍,那危險程度可非同一般——巡撫吳善言必然知情。
他只盼著艙中兩人多說一些,沒想到那馬俊賢對這洪先生言聽計從,聞言只是哦了一聲,答應道:“嗯,那我明天就去。”
洪先生道:“你可知道巡按衙門在何處?”
馬俊賢道:“我進城打聽就是了。”
洪先生笑道:“咳咳,不必。巡按沒有固定衙門,必然住在驛政賓館,你直接去那裡一定能找得到。”
等馬俊賢答應了。洪先生又問道:“你可吃過飯了嗎?”
馬俊賢才想起來,回答道:“我在路上買了些饅頭,這就吃。先生吃過了嗎?”那洪先生道:“這麼晚了,我哪能等你回來吃,早吃過了。那裡還剩了一尾魚,一碗飯,你去熱......”
馬俊賢道:“我吃饅頭。”對洪先生道,“這是老舅給我的蜜餞,先生嚐嚐。”
那洪先生長嘆一聲道:“討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虧;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損。慎毋貪黃雀而墜深井,舍隋珠而彈飛禽也。你父親若不是個貪字,你小小年紀的一個好孩子,又何必受這般苦楚。”說完,又咳嗽好幾聲。
那馬俊賢聽了他說自家橫死父親的不是,並不爭辯,只是跟著嘆了口氣。
那洪先生嘴裡咕噥了幾句,兩人都無言語了。
王潔如在船艙外等的心焦,心說我白白趴這麼長時間了,你們兩個倒是多說幾句啊!他身具內外兼修的功夫,穿好褲子後倒是不覺得寒冷,但一動不敢動,卻也渾身難受。
又等了有兩炷香的工夫,眼瞅著夜半了。那兩個倒像是鋸嘴的葫蘆,沒有一聲發出來。又過了一會兒,艙內的油燈也熄滅了,艙內淅淅索索的,應該是兩人開啟行李睡覺了。
王潔如暗自咬牙,只好慢慢的往下脫褲子和鞋,準備從船上下去。正脫到一半,忽聽得塘河上游有漿櫓之聲,應該是有船從上面下來。
王潔如心中驚訝,這半夜行船的,是什麼路數?連忙又提上褲子,往腳上套鞋。還沒等他拾掇好呢弓弦聲響起,火光劃過河面,奪奪兩聲,有火箭釘在船艙之上!
王潔如心下大驚,情知有人過來滅口,也顧不得驚動兩人,忙用力一蹬,將靴子穿上。此時艙內人已經被火光驚動,洪先生喊了一聲:“誰”?起身檢視。
王潔如見事情緊急,在河岸這一側拽住窗戶扇,一用力即將木銷拉斷,對著艙內叫道:“莫要開窗,他們有弓箭!快從這邊出來!”
那洪先生正身穿內衣站在窗前準備開窗,聞言愕然。扭頭看見王潔如,又嚇得大叫一聲,把粘枕頭就睡著的馬俊賢也驚了起來。
王潔如叫道:“我是海大人侍衛,這孩子今天見過我。你們......”
正說話間,“砰”的一聲大響,上游來船已經斜撞在這吳船之上,將船撞得亂晃。艙中兩人站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跌的七葷八素。
王潔如從這邊船艙邊猛地探頭,又立即縮回,藉著火箭上的火光已經看到敵船上三個漢子拿著長鉤子已經掛住這吳船的船幫,即將跳幫過來。那船上還有兩個漢子手持弓箭,站在甲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