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勝過一場的雪,一重深過一重的寒。
不知不覺,妖妖已經在中州主城生活了一月有餘。
年節將至,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就連大街小巷的走卒商販,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不再為蠅頭小利斤斤計較,天南地北的往來客也好,土生土長的中州人也罷,大家都是一片和氣。
妖妖頭一次覺得,這漫天的飛雪似乎也沒有以往那般寒涼。
雖然依舊沒有再見蒹葭,但自己總是可以在有意無意間聽到他的訊息。客棧中留宿的旅者,茶樓裡聽戲的看客,大街上叫賣的商販,或多或少總會提及有關蒹葭仙人的事蹟。就連嬉戲打鬧的孩童,口中都會叫嚷著蒹葭仙人的名號,玩著扮仙除妖的遊戲。
妖妖也漸漸體會到,蒹葭之於中州的百姓的意義。他不只是百年前中江之戰的蓋世英雄,也不只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夢澤宗掌門,他更是一種深埋於心的信仰。
不久前,妖妖從茶樓看客的口中得知,蒹葭或許會在年後來一趟主城,與州牧商討一下抵禦相柳的相關事宜。
一開始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妖妖還是蠻激動的。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蒹葭,妖妖興奮得比以往多吃了兩盤肉。
顯然,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木玉最近愁雲密佈,他委屈巴巴地望著大快朵頤的妖妖,喃喃自語道:“是小爺長得不夠帥,還是身材不夠好,這小丫頭片子怎麼就瞧不上我呢?”
妖妖將口中的食物吞入腹中,抹了抹嘴道:“小焚香,你又在嘀嘀咕咕什麼呢?”
“要你管?”木玉沒好氣的說道。
“其實是因為你頭髮白。”妖妖又涮了一筷子羊肉,不緊不慢地說道。
“難道你就不想問問,為什麼我的頭髮是白色的麼?”少有的,木玉沒有懟回去,而是很認真地問了這個問題。
妖妖心道:“這個小焚香,不知道又憋著什麼壞心眼兒呢?”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因為你年紀大,所以頭髮白。”
木玉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不過隨著年關越來越近,妖妖早先的喜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困擾和憂心忡忡。
上次一別,到如今已有半年,蒹葭日理萬機,怕不是早就把自己這隻小桃妖給忘了。
若是相見之時,自己以滿懷的熱忱加上滿腔的思念走到他面前,深情款款或是熱淚盈眶地握住他的手,他卻只是一臉狐疑地發問:“這位姑娘,你是?”
那自己豈不是要尷尬的每一根頭髮都豎起來?
想到這裡,妖妖連連搖頭。
再想到詩文中記載的“相看執手淚眼,竟無語凝噎”,妖妖心中泛起嘀咕:凝不凝噎不知道,反正是挺無語的。
倒是木玉,最近每天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除夕那天清晨,妖妖到他房中找他一齊去街上買年貨,竟發現他在對著銅鏡打扮自己。
被妖妖撞個正著之後,他連忙藏起了手中的木梳子,一邊口中唸叨著“砂子進了眼睛”,一邊把一隻眼睛湊近銅鏡,還用手指把眼睛撐的大大的,儼然一副認真找砂子的勁頭。
妖妖強忍著沒笑出聲,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真奇怪,房間裡哪裡來的砂子?”
木玉撇了撇嘴,口中不停絮叨著“夥計每天都不知道好好打掃衛生”“回頭一定要和掌櫃好好說道說道”之類的話。
妖妖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走到木玉一旁,目光落在桌面上畫眉用的柳枝上,清了清嗓子道:“你該不會是要用這個把砂子挑出來吧?”
木玉趕忙將柳枝收了起來,紅著臉道:“沒想到小爺這麼勇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