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莊惠晴是因為家裡的關係才當上這作家協會會長的,要是這麼一想也有點……”
記者開始竊竊私語,沈一薇繼續有條不紊的說道。
“我本就不擅喝酒,所以只喝了一點兒,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我依舊能聽到她說的每一句話,我曾呼喚過,我曾求救過,可在那樣一個萬籟俱寂的雪夜,又有誰能聽到呼喚呢?”沈一薇再次哽咽,淚水止不住的滴落,沾溼衣襟。
停頓片刻她接著說道:“那夜過後,我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以至於在以後的十年時間裡,我一直活在噩夢中,我無法訴說,無人傾述,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神經病,瘋子,我不在乎,比起她們,我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既然你們不信我,那我就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全部都記錄在《紅人館》裡,用她的名字,以她名義來告訴世人真相……”
沈一薇情緒高昂,哽咽著繼續說道:“安河橋傳說也好,109殺人案也罷,它們的真相已經被當權者為了一己私慾操控媒體,扭曲事實。你們說我是神經病也好,說我是瘋子也好,可是你們不該說我是殺害她們的兇手,我怎麼可能殺害她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只恨這天公無道,讓殺人者逍遙法外,我只恨這法律無能,讓當權者鑽了空子……”
沈一薇的情緒徹底崩潰,一個老人在鏡頭下無力的哭訴,她努力撐起身體,只可惜雙腿無力,顫抖著身體,她再次摔倒,男人和女助理想要扶起她的時候,她擺了擺手,用盡全身力氣撐起她的上半身,用手艱難的挪動著毫無知覺的雙腿,她跪在了鏡頭前,身形瘦弱,淚流滿面,“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能夠給她們一次機會,重新再查一次這個案子,讓真相得以大白,讓她們能夠瞑目。”老人的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四下……鮮血順著鼻樑流下,淚水血水混在一起。
“顏主任……”
遠處的護士長想要上前,雙鬢斑白的主任醫師搖了搖頭,示意不要。
眾人不言,老人不起,這一下下重磕是老人最後的努力,血肉模糊也好,喪命於此也好,沈一薇深知她命不久矣,所以早已下定了決心。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記者們那顆鐵石心正在被一下下磕頭融化。
“您先起來吧。”男人扶著老人的手,可老人仍然跪在地上。
她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她的話又有誰能相信呢,又有誰願意去相信呢。
她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可她活的比任何人都要真實。
她真的有精神病嗎?
安靜的現場只有快門的咔嚓聲,許久後有人蹦出一句話,“我們只是記者,我們不是警察。”
男人溼潤的眼眶中充滿了迷茫,是啊,我們只是記者,維護正義,維護和平那是警察的事情,他望著那個蒼老佝僂的身體,這一幕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心,他攥緊拳頭,微微起身,以洪亮而自豪的聲音說道:“沒錯,我們是記者,但我們更是真相的守護者,不是嗎?”
安靜的醫院裡迴盪著他鏗鏘有力的話語,短暫之後,男人的話引起了小部分的共鳴,但絕大多數人處於迷茫狀態,比起沈一薇與男人的發言,他們更願意相信媒體中報道的那樣,這是一個精神病人腦補的自白,在有些人的眼裡,《紅人館》就是個笑話。
說白了,沈一薇的話雖然鏗鏘有力,但不過是一面之詞,並沒有證據,沒有說服力,他們犯得著為了個老人得罪作家協會嗎?
“沈一薇女士,我楊光願意為您,不,我們願意向公安部門請願重新查辦109案件,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我們作為記者都應該給大眾一個真相,給百姓一個交代。”
“算我一個。”
“算我一個。”
……
一個接一個記者遙相呼應,一旁的護士激動的淚水噴湧,忙扶起沈一薇,“沈奶奶,他們答應了,他們答應了。”
“謝謝!謝謝!”老人用顫抖的聲音發出來最響亮最誠摯的感謝,她卑微的給在場的所有記者磕頭,但在這一瞬,楊光卻看到了一個偉岸高大、堅強不屈的身影。
沈一薇額頭觸地,身體顫抖,她在抽泣,無聲的抽泣,對她來說這一刻她等的太久太久。
在眾多鏡頭之下,老人的身體緩緩躺下,那一刻她慈眉善目,面帶微笑,以跪拜的姿勢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手中緊握著那張泛黃褶皺的……
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