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隱急道:“他在何處?這寺院當中,數他年紀最小,可別有什麼閃失。”我道:“雲隱大師請放心,且把心放在肚子裡,把腿放在褲子裡,無塵小師傅現在毫髮無損……”
說到這裡我忽覺不妥,無塵是個小和尚,根本沒有頭髮,哪來的什麼毫髮無損?我佯咳一聲,說道:“無塵小師傅他全毛全翅……唉,總之是沒有半點損傷,他此時在偏殿之中,我一位朋友正在照顧於他,大師寬心就是。”
雲隱道:“那可多謝施主了,老衲及眾弟子,無不對施主感恩戴德,此後老衲即安排為施主做一尊長生牌位,朝夕供奉,祈願施主喜樂安康,無疾而終……”
我嚇了一跳,雙手亂搖道:“不必,不必!大師千萬不要客氣,在下本來就是俗人一個,受不得這些禮道,再說這些都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啊!”雲隱道:“施主這舉手之勞,對我們來說卻是再造之恩啊!”
我不願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說道:“雲隱大師,你的傷勢怎麼樣了?是否需要休息一下?無塵現在安全的很,你也不必急於過去相見,畢竟你傷的不輕……”老和尚大急,道:“不,老衲的傷不礙事,不信你看!”說著猛的趴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
常人做這俯臥撐,乃是雙掌踞地,臂彎屈伸支撐身體起伏,但這老和尚為了顯示自己傷勢不重,做這俯臥撐的時候,雙臂彎曲還是正常動作,但雙臂撐起胸腹離地的時候,他卻用力一撐,使身體高離地面,然後雙掌一合“啪”的一聲拍個巴掌,再疾速用雙手撐住地面,如此反覆。
我不由肅然起敬,這老和尚真是“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這高難度俯臥撐的動作,一般人還真是做不到。我道:“大師真是老當益壯,在下佩服......”話音未落,“噗”的一聲,雲隱後腰傷口迸裂,鮮血噴濺而出。
眾人大吃一驚,雲空叫道:“雲隱師兄!”只聽“噗通”一聲,雲隱像一隻洩了氣的皮球,撲倒在地。我凝神一看,只見雲隱趴在地上,已經暈了過去。我驚訝道:“這......這......”
雲空排眾而出,口中喝道:“都讓開,都讓開!我要救雲隱師兄!”幾步搶到雲隱身旁,伸臂將雲隱翻過身來。只見他一個深呼吸,閉起雙目,雙唇嘟起,就往雲隱老和尚的口唇吻去。他這是依葫蘆畫瓢,想要以人工呼吸之法救那雲隱。
但人工呼吸一般來講需配合心臟按壓同時使用,而且其中有許多關竅,雲空一時之間哪裡會懂?只見他得其形而無其神,不僅雙唇嘟出,就連舌頭都伸了出來。眾人大驚失色,待要出言相勸,卻又顧忌住持大師的性命,只好硬生生忍住,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有人搖頭輕嘆道:“雲空大師這次恐怕是要犯色戒了......”
眼看雲空雙唇就要觸及雲隱嘴唇,驀然裡一物伴著“呸!”的一聲飛進他嘴裡。雲空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向後便倒。眾人見突生變故,無不訝然。
我向雲空一看,只見他臉上星星點點全是血跡。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雲空,你這個鱉孫!你這是要幹什麼?”我循聲一看,原來是雲隱翻身坐起。他嘴上全是鮮血,說話有些漏風,原來剛才撲倒在地的時候牙齒被磕掉一顆。
只聽雲空“噗”的一聲,吐出一件事物。這東西在地上滴溜溜打轉,片刻停住,眾人一看,卻是一顆牙齒。原來剛才雲隱將含在嘴裡的斷牙“呸”的一聲吐了出來,無巧不巧正吐進雲空嘟起的嘴裡。
雲空喊冤道:“雲隱師兄,我這是要救你啊!”雲隱道:“師兄我又沒事,救什麼救?咦,這是什麼?”說完抬起左手,只見上面沾滿了血跡,原來剛才他按到了自己的後腰傷口。雲隱驚道:“啊,這是血,這是血!啊......”再次暈去。
我喝道:“鬱聰賢弟,快給住持大師止血!”白鬱聰縱身上前,取出金創靈藥,急速給雲隱敷上。我向眾人道:“雲隱大師心腦未傷,這時只是暈血而已,並無大礙,只需休息幾天就可逐漸恢復,大家不必擔心。”眾人本已嘈嘈雜雜,現在聽我這麼一說,噪聲漸歇,但眼神之間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暈倒在地的雲隱忽然抬起頭來,喝道:“大家都閉嘴,王施主說的對!”一語喝完,一顆禿頭向下一耷拉,重又暈倒。
我道:“大家都聽到了吧,住持大師也說我說的對。快找一間安靜的禪房,給住持大師好生靜養。”雲空此時對我佩服的五體投地,言聽計從,吩咐道:“無垢、無明,你倆快去收拾禪房床鋪,讓住持大師好好休養。”無垢、無明兩人齊聲答應,出門去了。
我道:“雲空大師,你可用此方為住持大師調養:熟地一錢、白芍一錢、當歸一錢及川半錢,兩碗煎成一碗,空腹時熱服。”雲空疑道:“這方中藥材甚少,效果可佳?”我道:“治病救人,豈靠藥材多少?如果多而有用,那世間何來多疾?有道是貴精不貴多,你依我方服用,可保你師兄無虞。此湯藥可謂之:四物湯。若有疑之,可棄而不用,悉聽尊便。”
雲空見我語氣不悅,忙賠笑道:“施主千萬不要誤會,老衲並非有意質疑,只是聽聞藥材甚少,隨口一問而已,莫怪,莫怪。”我笑道:“大師不要誤會,我豈有怪罪之意?只是這世上庸醫甚多,誤人性命的也不在少數,我只是在這痛恨庸醫誤人而已,哪有責怪大師的意思。”
雲空雙掌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稍待,我且將住持大師安置妥當。”我笑道:“大師請便......”雲空上前扶起雲隱,另有弟子上前將雲隱負在背上。眾僧都擁上前來左右護著,向禪房去了。門外雨未停歇,便有弟子撐起紙傘,遮在雲隱上方。
這場面豈不就是傳說中的歇後語,“和尚打傘,無法無天”麼?我越看越好笑,不由“哈哈哈哈”笑出聲來。白鬱聰和生花齊向我看來,不知道我又因何發笑。眾僧護著雲隱出去人多嘴雜加上雨聲嘈切,倒是沒聽到我的笑聲。
笑了幾聲,我忽然覺得自己這副神情好像是電影裡的反派形象,忙止住笑聲,道:“生花,賢弟,此間事情已了,咱們回去跟小燕匯合吧。”生花和白鬱聰齊聲稱是,三人出門而去。
門外雷聲漸止,細雨卻仍密如蛛絲。我欲待摸出紙傘撐傘而行,但一傘難遮三人,我一人打傘未免不妥,於是仍和他二人冒雨而行。好在此處離偏房並不甚遠,片刻即到。剛才我覺得路徑遙遠,一來是因為要龜伏蛇行隱藏行跡,二來也是因為心下緊張所致。
開門進屋,小燕和無塵仍等在屋內。小燕手執長劍,一臉緊張之色,無塵小和尚卻滿臉期待。見我們回來,小燕長舒一口氣,道:“王知秋,你可急死我了!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找到他們關人的所在了嗎?”我還沒答話,無塵小和尚急急切切的問道:“叔叔,我師父師兄們,救出來了嗎?”
我嘿嘿一笑,說道:“不僅找到了關人的所在,人也救出來啦!”小燕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無塵一臉崇拜,問道:“他們現在哪裡?”我道:“他們現在回房休息去啦。這其中曲折,那可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啊!”
這話一出口,小燕和無塵固然一臉茫然,生花和白鬱聰也是不知所云。他們不知道,我這是要又開始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