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滿懷希望地看向父皇,等著父皇誇他為國家著想。果然,就見李世民輕輕地點了點頭,但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麼喜悅。
他心裡一涼,又看向大臣們,大臣們也都默然,誰也不出聲誇讚,相反都不敢和他目光相對,甚至有些人乾脆把臉轉到了別處。
只有李治,他的好兄弟,卻大聲讚揚起來。就聽李治道:“三哥,你當真了不起,竟然能從翻車想到了新式水車。你發明的這種新式水車,可比翻車好用多了。”說話的聲音極大,差點就拍起手來。
李恪心想:“怎麼搞的,該誇我的人不誇,不該誇我的人,卻大誇特誇,這事有點不對頭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車入夾道,豈能回頭!
李恪感覺到不對勁兒,可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了,幸虧他事先早有準備,把要該說的話都背得熟了,要不然現在一慌,很有可能忘了該說啥。
他又道:“這種新式的輪狀水車,和翻車不同,無需用人力踩動,而是靠的水流之力,節省了人力,可以騰出大量人手,去對農田精耕細作,提高糧食的產量。”
殿上大臣仍舊沉默,甚至有的大臣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竟然發出輕輕的嘆息聲。李恪現在說的這些,剛才太子都已經說過了!
李治這回把手拍起來了,笑道:“竟然果真有這般特點!三哥,你可真是聰明之人,要換了別人,肯定發明不出這種好用的水車,就連工部的官員專門幹這個的,都發明不出呢!”他看向工部侍郎,道:“你說是吧,你們發明不出吧?”
工部侍郎忙道:“是是,臣等當然發明不出,這都是吳王殿下的功勞。”
李恪只感後背冷氣上竄,他打了個激靈,越發感到這事不對勁兒。不少話他已經不敢再說了,跳過一大段,只好道:“兒臣發明了這種水車之後,卻不知效用如何,素知王平安為人勤勉,又去了慶州那貧瘠之地,所以便把水車的事跟他說了,讓他在慶州試用,如果好用,便向全天下普及!”
長孫無忌忽然問道:“是王平安從慶州把這水車模型送入京中給你的?還是你打造好模型後,王平安按著模型在慶州試用的?因為王平安在慶州證明了水車確實好用,所以你便送到工部,讓工部官員按著打造,普及天下了?看來你和王平安平常總有書信來往啊!”
李恪額上冷汗冒出來了,長孫無忌為什麼要這麼問,身為非儲君的皇子,結交外臣,可是大大的忌諱,往往便是造反的前兆,歷朝歷代都是嚴加防範,自己莫不是掉入了陷阱?
李恪道:“回舅舅的話,倒也沒什麼來往,我只是聽說,聽說……”怎麼個聽說法,卻是無法解釋得清了,怎麼解釋都是不清的!
李世民忽道:“恪兒接著往下說,你一心為國效力,就算和王平安有書信往來,父皇也不會怪你的!”
定心丸一吃,李恪這才稍稍放鬆了些,心想:“原來是因為我和地方大吏有書信來往,大家才臉色難看,還以為是水車的事露餡兒了呢!”
他又道:“近聞慶州造出了這種水車的實物,而且效用甚佳,兒臣這才把模型送到工部,讓工部的官員挑挑毛病,看看還能不能改造了,把它修正一下,也好早日普及,讓我大唐百姓受益!”
事先預備的很多話,李恪都沒能說出來,但總算是把功勞的事說完整了,如果按著他事先預想的情況發展,現在應該是父皇問他水車的特點了,讓他做一下介紹。他把水車的各種部件及作用,背得滾瓜爛熟,絕對不會說出半點差錯的,除非是王平安給的圖紙和模型是錯的!
果然,李世民嗯了聲,道:“好,你且說說這水車的特點吧,向諸君說明白,也讓父皇聽聽,我們雖看到了這模型,可其中作用,卻還並不瞭解。”
事情終於上了正軌,李恪立即侃侃而談起來,把水車的各種好處和特點,逐一列舉,向眾人好一通介紹。
又和他所料一致,眾大臣一聽水車的功效,立即神色變好,再不沉默,紛紛走上前來,指著水車詢問,甚至連李世民都又下了臺階,聽他講解,而李治在旁不停地誇獎,長孫無忌則不再找茬兒!
好半天,待李恪把水車的各種好處都說完了,大臣們也沒有問題了,李世民才又回到座位,道:“這水車果然很有用處,應該儘快讓百姓能用上,今年是來不及了,只能做些準備,得明年才能正式使用。諸位愛卿,這事兒,你們有什麼想法?”
大臣們一起看向李治,他們有什麼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有什麼想法。
李治不負眾望,他道:“父皇,對於這種新式水車的普及,怕是很難的。前些時候,父皇不是派人去了慶州麼,那人名叫米小苗,他在慶州時看到了這水車的圖紙,回來後大讚特贊,可卻又說不清楚這水車到底是怎麼個用法,說得不清不楚。由此可見,如果冒然把水車推向各州,怕是一時半會兒的,不能普及開來,得有專門精通此術的人去指導才成!”
這話一出口,滿殿鴉雀無聲!
能站到這裡的,沒有一個是腦袋不好使的,李治下面的話都沒說呢,眾人就全都明白了!
李世民心想:“治兒變了,或是王平安變了?不可能,他二人不可能出這樣的主意,這個主意肯定是別人替他們出的!”
而大臣們則一起看向李治,心中都想:“太子,兇悍!”
長孫無忌心中歡喜,好孩子,你終於知道該怎麼幹掉政敵了,就應該這樣,就應該如此的不留情,要麼不出手,出手就要讓政敵再也翻不了身!
李恪目瞪口呆,心想:“完蛋了,我上了惡當了!”
這種對付政敵的手段,已然脫離了自保的範圍,具有強悍的攻擊性,就象是打馬球,先把馬球置與杆下,然後狠狠擊出,不出手則已,出手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