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嚴肅首次造訪土匪窩
鑑於嚴肅赴冒英奴這幫人的鴻門宴的時候,表現得像一根鋼針一樣,寧折不彎,又鑑於嚴肅在鄭德明殺人案的翻案上不遺餘力,一點也沒有給他們留情面,眼看舊的姚縣令的勢力他們眼下也夠不著、搭不上,他們看軟的不行,也不敢就在龜縣令眼皮子底下對嚴肅來硬的,就帶話給一向跟他們有利益勾兌的白虎堂的土匪窩頭子,讓嚴肅人間消失,讓一切做的像是嚴肅被土匪綁架殺害一樣,不留破綻。當然,他們也是左叮嚀右囑咐,不要把他們給透露出來,把他們給賣了。實在不行,也要讓嚴肅身上見傷,給他點實實在在的顏色。
嚴肅目前接了其他的幾個比較瑣碎的民事借貸和家庭案件,需要反覆往返於大車店和璦琿城之間。
嚴肅是一個孤勇者。他沒有任何助手幫他。他也需要像王朝馬漢一行得力的助手,彷彿驃騎將軍一樣拱衛著他,或者像軍師一樣能夠為他見招拆招。
為了一個民間借貸的案件,他隻身一人來到隔岸就是璦琿城的江邊,到一個“趙家飯鋪”吃點飯,然後動身從這裡出發到璦琿城。
因為趙家飯鋪飯菜乾淨,老闆夥計看起來都是安分守己的人,每次去璦琿城,他都要在趙家飯鋪打尖。飯鋪位於一條主要街道的中間位置,門楣上掛著一個“趙家飯鋪”的牌匾,牌匾是黑漆木板紅字招牌。幾根巨大的紅漆圓柱撐起了飯鋪的外沿。在飯鋪門口房簷下對稱地懸掛著兩個燈籠,燈籠上寫著巨大的“趙”字。
飯鋪進來的右手面,就是掌櫃的櫃檯。生意好的時候,飯鋪裡傳來的時候賬房撥算盤的清脆的聲音。在櫃檯後面的牆壁上,擺放著一個屬於大路貨色的、瓶身上繪製的是雍容但稍顯俗氣的牡丹花的瓷瓶,牆壁正中央是各色各樣的陶瓷酒罐,酒罐身上貼了紅紙,用毛筆寫上“女兒紅”、“杜康酒”、“竹葉青”、“燒刀子”、“花雕”、“老白乾”等等。
桌面上擺著一個竹罐,罐內插著十數雙竹筷。
往裡走有一個門,門背後就是廚房。做飯的油煙味、繚繞的煙火和飯菜的香味向外面飄過來。
嚴肅進門的時候,只有一個桌子是沒有客人的。看來今天顧客挺多。他沒有注意到,其中有一個桌子上坐著的“客人”正在用他的斜眼瞟著他,面前擺著一疊花生米,一小碗酒,顯得一副自在、萬事與其無關的樣子。
這正是白虎堂派來的一個探子。如果是撲克遊戲,嚴肅手裡的牌都已經被對手看的一清二楚了。他們知道嚴肅的行動規律和習慣,知道嚴肅出行的目的。
這個探子一直等到嚴肅點完了飯菜,才慢慢悠悠地出了門,解開門外面停著的一匹馬,飛馳而去。
清末和民初的土匪,往往對“零散”的目標採取套麻袋和打悶棍的方式行搶劫之事。但是,這都要在沒有別人能看得見的地方下手。
嚴肅現在是待宰的羔羊,但是他一點預感都沒有,直到飯鋪的夥計,拿著一根做成一綹形狀的布頭,偷偷地走近嚴肅,將綹子向他擺了擺,然後又悄咪咪地若無其事地走開。
嚴肅平素和大車店的夥計們聊天的時候,也經常聽他們提及“綹子”——就是土匪的代名詞。
嚴肅不是特別聰慧的人。他悶頭吃飯,心裡面還在思忖著案件的事情。
似乎是突然間——就像叩擊膝關節之後反射遲延的人一樣——嚴肅明白了,飯店夥計在提醒他,剛才出去的人可能是一個“綹子”。
嚴肅內心沒有太大的波瀾。沒有多大的恐懼。
他非常明白自己屬於那種“頭鐵”的人。他認準的事情,別人越不讓他做,他就偏要做。小的時候,村裡的鄰居和爸媽在過年時候打撲克,有點小輸贏,他居然能哭鬧一個小時。他認為賭博就是不對。
但是,這不表示他沒有任何擔憂。
清末和明初的土匪,不論是哪個地方的,無非是為了圖吃一頓飽飯。天災人禍,百姓吃不飽飯,他們認為,寧可扛著一個人頭頂著時刻被抓被殺的風險做土匪,也強過吃野菜啃樹皮。
這些土匪有的自己有家,不做土匪的時候就回到家裡務農,等土匪窩有“召喚”的時候就上山為匪。沒有自己家的,就找一個老百姓家裡搞“拉幫套”。
不明白的讀者可以自行百度什麼叫做“拉幫套”。簡單點講,就是土匪“鳩佔鵲巢”,不但吃喝靠著別人老公,還把別人的老婆佔了。
嚴肅覺得這種可恥的“制度”,真是隻有那些祖先姓王的、從蛋殼裡爬出來的人的腦子才會想到。
出於感激,嚴肅向夥計和掌櫃的點了點頭。
但是,嚴肅還是想以身一試。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被嚇怕了。
嚴肅吃完飯,結完賬,又衝掌櫃的點了點頭,離開了飯鋪,堅定了坐上了去璦琿城的馬車。
那個土匪窩的探子回土匪窩通風報信之後,馬上就和其他兩個土匪在去璦琿城的一處路人罕見的地方,追上了嚴肅他們。
平時白虎堂也很少“劫道”,因為那些有錢的官商知道白虎堂的存在,就很少大張旗鼓地帶著貴重貲貨走這條路。他們常見的手段,就是打家竊舍,“吃富戶”。
嚴肅聽見背後幾匹馬呼嘯而至的聲音,十分鎮定。
幾個土匪也沒有像想象中一樣給他們套麻袋打悶棍,反而是下馬之後彬彬有禮地給嚴肅作揖。
“我們大當家的邀請嚴先生來山寨有要事相商。”
白虎堂的人馬,不說幾百,一兩百人還是有的。如果論人數,白虎堂不會怕衙門的那幾百號人。最關鍵的是,白虎堂有槍有馬,槍是長槍和打獵的鐵銃、甚至還有一門火炮,而衙門的人馬只配備弓箭刀槍劍戟。
所以白虎堂雖然和冒英奴這幫人有勾搭,平時他們對上面的剿匪令陽奉陰違,白虎堂也給他們輸送好處,但是,白虎堂的人也知道見風使舵,不把事情做到太絕,萬一哪天白虎堂遭到滅頂之災,也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紅樓夢中秦可卿託夢王熙鳳,“將祖塋附近多置買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農,也有個退步......”但是世上有的人,連秦可卿的智慧都比不上。有些大權在握的或者僅僅有點小權力的人,往往會有打遊戲升級通關之後的幻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並且自己的權力之樹常青。他們往往把自己的權力的一分一毫用得淋漓盡致。如果有誰擋在他們的路上,就是擋了他們的財路。比如冒英奴,以前是姚縣令的一隻狗,現在卻裝作是璦琿城的一條龍,目中無人,睚眥必報。
白虎堂對嚴肅以禮相待,這讓嚴肅知道這裡面肯定另有玄機。事情一定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便不固執,隨著這幾個土匪來到了土匪窩所在的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