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李氏一時呆了,張氏也愕然無語。
“從萊州府回來的時候,還是坐的官驛的馬車。”黃小姐笑道:“官道也修過了,兩百里路才走了一天半就到了。”
“從九品……”黃李氏喃喃道:“不禁婚嫁?”
“也不用入宮,只在府衙上班。”黃小姐興奮道:“文選司就是考下面村學、裡學的教師教員,不讓他們懈怠。不過聽考我的姑姑說:這職司少不得要四處跑。不過我也不怕,這路上好走得很!”
“你說……只要有甲等文憑,連四十歲都可以錄用?”張氏聽了頗為動心,連忙問道。
黃小姐言之鑿鑿道:“東宮外貼了有考選文告,只說了兩條:報考之人必須有甲等文憑;必須四十歲以下身體康健者。”她停了停,又道:“對了,還有一條雖然沒人說起,我卻覺得恐怕也有妨礙。”
“是何事?”張氏的心又懸了起來。
“纏足。”黃小姐踢了踢腳,朝母親笑道:“與我同場有一位朱小姐,是德藩的鄉君呢。人俊字美文采好,可偏就沒有‘立取’,只得了個‘待傳’。我雖是犯官之後,卻是立取,當場就補了文選司從事。當時我也奇怪,後來拜見那姑姑,那姑姑道:‘還是要謝你爹孃沒給你纏足’。我這才明白過來,若是裹了足,只能坐在公事房裡,想來呼叫起來也不方便。”
“阿彌陀佛,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啊!”黃李氏徹底鬆了口氣,拉著女兒的手道:“我還怨你爹放縱你,害你十七八了都嫁不出去。不成想,竟然以此得了官身!”
張氏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足,無奈道:“我這是揚州纏法,做姑娘時也能走能跑,該不妨礙吧。”
有明一代,小腳風氣較之兩宋卻是盛行許多,但官宦之家的姑娘也不過只有三分之一會纏足。若是要給家裡幹活的女子,更是不可能纏足。
纏足也有不同的纏法,後世常說的“三寸金蓮”在明代並不普遍,侷限在山陝一帶,而且也是妓家女子多用。江南流行揚州纏法,並不用將整個腳骨拗斷,只是夾束足弓足刃,看起來纖長秀氣,不會影響走路跑動。青樓、曲中女郎,在纏了足之後還能歌舞如常,正是這個緣故。
崇禎帝的袁妃便是天足,張週二位皇后也都是揚州纏法。
“只要不妨礙走動,想來就沒什麼忌諱了。”黃小姐突然掩嘴一笑:“若是爹爹在學裡見了我去考核,不知是否會打躬說:‘學生見過上差!’”
黃李氏也忍俊不禁,輕輕打了女兒的手:“不許胡說。真是雙喜臨門,你爹今日也回來了,還帶了個門生,說是明日送考乙等文憑。”
“呀,這麼快就有了一個?”黃小姐喜出望外,“我家真是要時來運轉了。”
張氏聽了,又觸動了心上的那根愁思,硬扮出笑容,等在一旁等飯好了,盛出來就要洗鍋。黃小姐上前搶了洗,又說了些寬慰的話,送張氏出去。
黃李氏等張氏走遠了,方才道:“等你發了俸祿,先取兩錢來,家裡總得擺個席面,鄰里都是要沾沾喜慶的。”
“娘,等發了俸祿,銀子全都交給您管。”黃小姐道:“我那邊包吃住,穿官服,用不上銀子。”
“總要自己存些的。”黃李氏嘆了口氣:“你先蒸上飯,我去給你爹買些酒肉來。今日看他那門生倒是不錯,眉宇間有些英氣呢,可惜就是小了點。”
黃小姐只當聽不懂,埋頭幹活也不接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