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便是功利心強,想走捷徑的。”朱慈烺道:“否則他們來幹嘛?我這裡又不賣制藝時文,又沒有下科考題。還不是來混著看是否有機會出人頭地。這種投機漢,難道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吳甡一聽也覺得有點道理。大明逢子、午、卯、酉年開科取士,稱為正科。若是有重大慶典,可以臨時加考,是為恩科。眼看就要到甲申年了,後年乙酉年就是正科之年,若是那些意志堅定,有心科舉的學子,肯定要在家裡好好溫習功課準備下場應試,誰還出來晃盪?
難不成還是出來散心的?笑話!十年苦讀豈是虛言?除了少數過目不忘,如通宿慧的妖孽,哪個七篇出身的進士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聖賢書?
“萬一有不小心混雜其中的呢?”吳甡較真道。
朱慈烺笑道:“那我也不擔心,因為人有一種從眾之心。只要滿足四個條件,就能把仇人馴化成自己人。”
“哦?仇人變成自己人?”吳甡驚訝道:“這豈非聖人感化之功麼?”
“沒那麼玄奧。”朱慈烺道:“人心自有‘理’,乃理學之理,所以我將之稱為心理之學。”
理學的理可以簡單理解為規律,也有本源意志的含義在其中。朱慈烺在經學上沒有下過苦功夫,不敢說得太多以免露怯,直接跳到後面的內容說道:“設問:若某甲被某乙所虜,某乙隨時都可能殺了某甲,這二人是否算有仇隙。”
“自然,這已經是殺身之仇了。”吳甡認真道。
“就是這樣的仇隙,只要滿足這四條條件也能讓某甲甘心為某乙做事。”
“敢問其詳。”吳甡道。
“其一,某甲必須堅信某乙隨時能殺死他。”朱慈烺道。
吳甡點了點頭。
“其二,某乙要在某甲即將要死的時候,把他拉回來,比如一口水,一塊餅。”
“這是自然,否則某甲不就真死了麼。”吳甡又點了點頭。
朱慈烺沒有點破這條其實是關鍵問題,想來吳甡這個水平的人,ri後應用起來自己也會發現的。
“其三,某乙只能給某甲一些關於乙家的訊息,其他任何訊息都不能讓某甲知道。”
“遮目塞耳以斷其心。”吳甡又點了點頭。
“其四,讓某甲感到無路可逃。”朱慈烺輕笑道:“只要滿足這四個條件,所有人都可以成為順民良民,最多不過十ri。”
——在極端條件下,三到五天就夠了。
朱慈烺在心中暗暗補充一句。
吳甡聽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疑惑道:“當真能行?”
“當真。”
“殿下是從何得知的?”吳甡自然不能光憑朱慈烺空口白牙就信以為真。
“這個啊,”朱慈烺嘆了口氣,“我看東虜掠奪漢人為奴,細細分析下來,也就這四條而已。”
吳甡語塞。
雖然東虜不是當前最主要的敵人,但東虜掠奪人口也是大明朝堂很為之頭痛的事。因為真奴人口稀少,又不善於耕種,其實是個在山林中狩獵的民族。這樣的民族最多成為部落,要想定居建國就得大量的農業和手工業人口,而大明就成了他們的人口提供地。
現如今進犯關內的東虜大軍之中也有了漢軍旗,至於炮灰部隊——包衣阿哈——中,十之仈jiu都是被掠奪的漢人。飽讀詩書的大明士子一直都想不明白,原本是受難的人,為何到了遼東就鐵了心跟著建奴跑呢?
這就是最直接證明“馴人”切實可行的例證,也是朱慈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掠奪人口的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