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行出不遠,便見前方已經點起了火把,如同三道火龍,延綿一里。待走得更近些,卻發現這並非東宮侍衛,而是臨時打起的木架子,就架在官道左中右,將一條官道分成了兩條路。
這木架子搭得粗陋,前面有一些已經被潰兵衝散了,只是到後面才牢靠一些,時不時還能看到兵士持槍站在其中,大聲呼喝亂兵不要擁擠推搡。
“聽命者有賞!抗命不遵者殺!”兵士並不動手,只是輪流高聲呼喊,全然不顧這些兵士是否聽進去了。他們的聲音在亂哄哄的人流中,勉強能傳開幾步,若不是孫傳庭走到了跟前,壓根聽不見。
——這就是收攏亂兵?能有什麼用?
孫傳庭心中不以為然,只是微微皺眉便縱馬而過。
穿過了這隔離成兩條路路段,前面出現了更加多東宮侍衛。這回可不是單單喊話的,全都是披堅持銳的戰兵。這些戰兵擋在前面,身後是民夫、輔兵,掄起大錘往地裡砸木樁,竟然是要將不算開闊的官道分成三條通道。
“好像有咱們的人。”牛成虎靠近孫傳庭,疑惑地問道。
孫傳庭還沒說話,就聽一個秦地口音的兵士如同唱秦腔一邊,高聲用陝西話叫道:“弟兄們!咱皇太子殿下就在前面,大家排列成隊!有吃有喝!有吃有喝不論罪啊!”他這一起調子,後面此起彼伏有人跟上呼喝,也都是秦地口音,顯然是秦兵潰步。
孫傳庭縱馬上前,拉住那秦兵問道:“你是哪一部的?”
那秦兵猛然見一個披甲的將軍過來,嚇了一跳,習慣跪倒,道:“小人是白總兵帳下的。”
“白廣恩呢?”孫傳庭追問的道。
“不知道,”那小兵道,“小人一路跟著大傢伙跑,跑到這兒就被東宮侍衛營收、收、收編了。”
孫傳庭不再多問從收窄了的通道又往前走。
這打木樁的隊伍又延續開了足足一里路,孫傳庭終於看到了不遠處飄揚的營旗。所有湧到此地的潰兵已經沒了力氣,麻木地被東宮侍衛營的衛士們分到各個營寨。那裡有人將他們編列成隊,發放乾糧湯水,帶去營帳休息。
孫傳庭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鹹味,該是東宮在用飲食安撫潰兵。他想到這些自己帶出來的三秦子弟好歹算是活下來了,心頭的石塊算是落了一半。
走到轅門前,孫傳庭翻身下馬,對守兵道:“請通報殿下,罪臣孫傳庭求見。”
不一時,營中傳出話來:“著孫傳庭、牛成虎即刻入見!”
孫傳庭索性拋開了心中顧慮,行禮如儀,健步往大營走去。牛成虎跟他身後,直走得身上鐵甲直響,卻是戰慄難安,生怕被追究戰敗之罪。兩人徑直到了大帳前,守門通報之後,躬身穿過帳門,不敢抬頭,一拜到底:“罪臣孫傳庭(牛成虎),拜見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站起身,走上前去扶起孫傳庭,這才發現孫傳庭果然是身高八尺,一身正氣。而且這位督師留著一把絡腮美髯,不長不密,恰到好處,正是朱慈烺喜歡的胡形。
若不是一身敗塵,還真是一位風度姿儀並重的中樞重臣。
“白谷先生,如今的闖賊可不是昔ri阿蒙了吧。”朱慈烺溫聲笑道。
孫傳庭心中驚懼不安,在太子的注視下垂了下頭。士別三ri當刮目相看,昔ri阿蒙已經成了一方霸主,而自己卻仍將面對獄吏,這是何等的屈辱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