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展煉微微行禮,道了聲“萬死”,又道:“屬下聽了吳先生如此說,忍不住想:原來朝堂上的大官人跟咱們市井流氓也是一樣。無非就是出頭為人討個公道,結果就聚起了一幫徒子徒孫。”
朱慈烺跟著笑了起來。
吳甡乍聽之下覺得有些斯文掃地,但細細想來這閔展煉說得還真不錯:只不過一者是青衫紫袍進士及第的人中俊傑,一者是褐衣短衫街頭廝混的市井盲流;一者是口誅筆伐滿口大義,一者是拳打腳踢明說利害。剝去了那層衣服,兩者還真沒什麼區別。他越琢磨越是覺得有意思,竟也跟著笑了起來。
帳中人笑了一陣,蕭陌卻在外面通報求見。朱慈烺也沒讓吳甡迴避,宣了蕭陌進來。蕭陌分明聽見裡面的笑聲,等進去一看,朱慈烺已經抹盡了笑顏,一臉陰沉地看著他。他心中一虛,上前見禮道:“卑職參見殿下。”
“賜座。”朱慈烺指了指閔展煉身邊的椅子,又問道:“戰損統計出來了?”
“是,殿下。”蕭陌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戰場打掃,對於太子殿下親自領兵出戰心有餘悸。好在佘安沒有讓他失望,雖然下令攻入戰場的時間晚了點,但他直接擂鼓鳴號,也算是反應及時。
“如何?”朱慈烺冷下臉並非對蕭陌不滿,只是單純想到自己手下喪命沙場,心中有些沉重。他雖然有過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口用的過往歷史,但壓榨勞動力和讓人送命完全是兩個概念。
“此戰共殺敵八百三十六,俘虜兩千三百四十三,其中為將者六員。”蕭陌先報了戰績。。
朱慈烺知道這主要是在敵陣崩潰之後的殺敵數,微微點了點頭。他回想起當時的戰鬥情景,一旦破陣就像是單方面的屠殺。雖然手下兵士高喊著“跪地免死”,但仍舊有反應慢半拍的賊兵被一槍捅倒,或是削了腦袋。
“我們的損傷呢?”朱慈烺問道。
“殿下,我東宮侍衛營陣歿一百十七人,重傷者三十六,輕傷二百四十四,下落不明者有十八人。”蕭陌準確地報出了自家戰損。
朱慈烺前傾了身子:“傷者都得到醫治了麼?青衫醫那邊人手夠用麼?”
“傷者都已經收納進了治療營,”蕭陌補上一句,“不論敵我……所以青衫醫那邊有些疲憊。”
“不論敵我一體救治”是朱慈烺定下的基調,從青衫醫們的態度上,他知道下面實際操作肯定有偏重。不過偏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胞性命不可輕忽的思想已經埋下了種子。大賊寇固然是朝廷之敵,但並非大明之敵。曾經的歷史告訴朱慈烺,朱明覆滅之後,滿清趁機入關,真正抵抗滿洲率獸食人的主力正是闖營和西營這些“賊兵”。
“從城中多找些健婦配給青衫醫打下手,讓他們能動嘴就別動手。”朱慈烺道:“現在是他們的戰場,咱們只能盡力支援。”
蕭陌垂頭應是,又道:“殿下,卑職分了一司去追剿散落的賊兵,從白沙至汝州的糧道已經基本通暢,請殿下示下。”
“讓訓導官告訴兵士們,李自成才是大敵。今明休整兩ri,整編部曲,後ri拔營南下,馳援秦兵。”朱慈烺沒有召開軍議,決斷道。
“卑職遵命!”蕭陌領命而出,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吳甡在一旁聽了,問道::“殿下真的要馳援秦兵?”
“先生可有高見?”朱慈烺問道。
“秦督倨傲,若是不知輕重,又要讓殿下費心。”吳甡含含糊糊道。
朱慈烺聞絃音而知雅意,吳甡這話的意思是讓東宮坐視孫傳庭戰敗。只有戰敗的打擊,才能讓倨傲的秦督知道輕重。在此之前,朱慈烺也有這個意思,所以在汝州修建營房,準備收斂潰兵,但如今糧道通暢,原歷史上孫傳庭戰敗的主要因素已經被排除了,那就沒必要再死等著看他戰敗了。
每個明兵,都是國家的寶貴財富啊!尤其還是那些能夠提刀上陣的精銳戰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