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駿仔細看了沙盤,抬頭道:“是要先佔領安南,然後揮兵西向,從緬甸斷獻賊後路?”
張獻忠之所以能夠苟活至今,緬甸這個大後方不能無視。他們自從脫離明廷自立,一直沒有放棄過侵蝕雲南的念頭,更樂得借大明內亂渾水摸魚。一方面對明軍虛與委蛇,另一方面出賣情報給張獻忠,為他提供種種便利。
正是認清了這點,劉宗敏和顧君恩才將計就計,正面敷衍了事,彷彿是養賊自重,又像是同為流民的香火情誼。在這些煙霧彈背後,卻是顧君恩廣派密探,徹底掌握了中南半島大量情報,收服滇南各洞土司,許以爵位領地,挑撥離間,拉攏分化,無所不用其極。
“聖天子已經穩坐江山,徒增殺戮並無益處。”顧君恩道:“我定下先取安南,借道真臘直取暹羅、最後取下緬甸,圍困獻賊,使亂兵卸甲歸農,這正是王化所在,也是我大明在此地長治久安之道。”
劉宗敏擔心羅玉昆邀功心切,出聲勸道:“國家大事急不得。這法子雖然慢些,但卻能管用三百年。”
羅玉昆點了點頭:“能開疆拓土總是好事,何況安南等國都是大糧倉。關鍵是這戰略太也漫長了些,難道要等獻賊老死麼?”
顧君恩轉過身去偷笑,心中暗道:若是如此就更好了!
劉宗敏道:“當年英國公平定安南全境,擊潰其七百萬大軍,不過用了一年而已。如今我軍糧餉充沛,操練有素,不遜於國初之兵。而火器犀利,兵甲堅固,更有勝之。反觀安南,北面鄭氏挾持黎主,與南面阮氏幾經廝殺,如今正是國疲師老之際。這一起一落,我等若是一年之內攻不下安南,又有何面目去見先人?”
顧君恩又言道:“安南乃是西南蠻之霸主,只要定了安南,占城、真臘、暹羅再無抵抗之心。”
羅玉昆想想也有道理,微微頜首,道:“若是這樣說來,倒也用不了多久,非但能漂亮地平定獻賊,還能順便恢復成祖時候舊地,乃至於宣兵威於國外。”
顧君恩和劉宗敏點了點頭。
“現在問題就來了,”羅玉昆吸了口氣,“如此宏大的戰略,陛下知道麼?”
顧君恩笑了笑。
這個福將終究還是太年輕,太簡單了。
很多事情是不能不讓皇帝知道的,但“皇帝知道”這件事本身又不能讓外人知道。
無論朱慈烺對顧君恩、劉宗敏如何信任,對忠貞營如何放心,但是軍中十人團是不能少的。
雲貴這邊的御史、錦衣衛、東廠也都不是吃素的。
顧君恩明修賤道暗度陳倉如此三年時間,皇帝陛下一封詔書都沒催過,這多少表明已經知道了他的工作,並且十分認可。然而擅起邊釁,毀人宗廟,絕人祭祀……這種事即便皇帝本人也不能說幹就幹,還要面對廣大朝臣,並且很可能為戰敗承擔責任。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手下人去做,做好了大家高興,升官發財。做不好也沒關係,反正皇帝乾乾淨淨站在岸上,到時候法外施恩,還有個轉圜的餘地。顧君恩和劉宗敏大不了落個“才力不堪,有負聖望”的罪名,換個地方養老罷了。
“便宜行事,莫非本將軍的大印調不動你!”劉宗敏翻臉了。
羅玉昆臉色鐵青,追問道:“獻賊若是在我大軍南下之際攻打昆明,如何是好!”
“雲南防務自有山地第二軍負責,你且服從軍令便是。”顧君恩道。
山地第二軍是以四川、貴州招募的山民組建而成,成軍之後還沒有打過硬仗,在西南三軍中地位最低。
羅玉昆板著臉不說話,既不抗命也不接受,只是站著與劉宗敏對視。
陳崇上前輕輕拉了拉羅玉昆衣袖,低聲道:“與上峰見解不同也當以服從命令為先。”
羅玉昆重重甩開陳崇的手,轉身大步而出。
朱家駿和陳崇見自家主將已經與人翻臉,也隨之跟了出去。
顧君恩看著羅玉昆等人的背影,嘆了口氣,道:“他們終究還是信不過咱們。”
劉宗敏也面露無奈,道:“即便如此他也得執行軍令!否則軍法無情!”
“我就是擔心他把事情捅出去,非但打草驚蛇,還讓陛下為難。”顧君恩道。
“他來不及。”劉宗敏面露笑意:“我現在就要出兵。”
安南的北部與廣西、雲南氣候相近,冬天也是要穿冬衣的。而南部則四季如春夏,單衣就可以過冬。若在秋季攻下東京,旋即起兵南下,則可免去運送冬衣的輜重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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