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蔣閣老一度贊成開拓南洋,袁閣老也因為江西瓷器出口的獲利支援南洋公司,但本質上兩人都更偏重於將國庫銀花在內政治理,改善民生上。黃淮工程可是個無底洞,用再多的銀子都不夠。
周應期周閣老從未表態過站在哪一邊,屬於和稀泥的中間派。不過他現在主要負責民部工作,在為太子殿下開拓四野的大志努力研究大規模的人口遷徙方案。從這點上說,一個遼東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了,恐怕不樂見再多出來一個朝鮮。
吳甡作為首輔,又是眾人皆知的皇太子心腹,自然不能輕易表態,只能徐徐誘導。
“濟州島距離倭國這般近,肯定要受倭寇騷擾吧,讓朝鮮人自己抵禦便是了,何必惹出這等事來。該治這陳德‘擅起邊釁’之罪!”蔣德璟是敢跟崇禎皇帝當面頂嘴的人,眾閣老剛剛落座,他便大聲說起了佔領濟州的不是。
孫傳庭身為次輔,不便與排名第三的閣老赤膊上陣,只是乾咳一聲。老好人蔡懋德適時而上,道:“濟州島大小足為一府,而且島上有良馬、弓矢之產,如今國內畜力奇缺,正是一個補充啊。”
袁繼鹹搖頭道:“上週湖廣才來訊息,徹底剿滅了最後一支楚鎮亂兵,如今正是要安頓百姓的時候,幾次三番拓地千里之外,非社稷之福。”
孫傳庭見吳甡看他,清了清喉嚨,道:“武功有七,豐財正在其中。佔領濟州之後,開設市舶司,擷取朝日海貿,正是豐財之道。若是不開源而談安民,國庫有再多銀子都經不住這般用度。”
他看了看蔣德璟,又道:“去年黃淮治理已經花了三百萬兩,成效如何且不說,今年工部提報的預算更大,恐怕光是一個濟州還不夠呢。”
蔣德璟回道:“成效為何不說?去年黃淮水患得以控制,沿河百姓數以千萬都免遭水厄,三百萬兩難道不值?”
孫傳庭本就是虛晃一槍,當下道:“所以今年的銀子從哪裡來?”
“濟州不夠,那是否還要連同日本一起打下來?”蔣德璟反問。
孫傳庭正要說“未嘗不可”,吳甡已經輕輕敲了敲桌案,停止了內閣閣臣之間的爭執。
相比國變之前,閣臣之間的關係似乎越發差了。想當年吳甡跟周延儒在內閣幾乎撕破臉皮,卻也沒有這般針鋒相對過。最多就是在崇禎皇帝面前各說各話,陰一下政敵罷了。但也不可否認,這種在會議上的爭執要比以前一團和氣的政爭強許多。起碼大家都互相認可是君子,是大明的忠臣,而非陳演、魏德藻那樣的亂臣。
說起陳演和魏德藻這對輔臣,聽說有京師士子將他們比之宋時四奸,請求鑄成鐵像跪在忠烈廟前,遺臭萬年。
吳甡又看了看坐在蔡懋德上首的周應期,見周閣老沒有開口的意思,便道:“諸位,與其討論該不該佔據濟州,不如想想如今出了這事,該如何善後。”
“治陳德擅起邊釁之罪,撤回兵馬。”蔣德璟重複了自己的看法。
吳甡微微搖頭:“軍中司法自有格局,此事還要看大都督府的意思。”
“若是大都督府不點頭,我等莫非還要看他們臉色?”蔣德璟頗有些激動:“如今莫非已經是的晚唐時候,武夫當國!”
孫傳庭乾咳一聲,道:“慎言。”
“索性等大都督府的都督們來了再議算了。”蔣德璟餘氣未消,又指向吳、孫二人:“閣臣豈能一味事上,置國家安危於不顧?”
“有兵部鉗制,恐怕也難有藩鎮之禍。”孫傳庭道:“反倒是放權都督府,正是吸取國變的教訓。我煌煌大明,難道需要提防武將,乃至於步弱宋後塵麼!”
歷史積累越多,就會發現可擺的事實越多,怎麼聽都是有道理。這點從周應期的反應上就能看出來了。在蔣德璟說話時,周應期一臉憂患,好像有切身之痛。換了孫傳庭反駁,他又面色凝重地頜首不止,看似十分支援。
至於具體可行的方案,還要等幾位閣老將不滿的怨氣都發洩完了,最終達成統一的基調,然後才能下交部議,制定可行方案,呈交預覽。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但要達成合意,卻是個水磨功夫,有時候一樁事體討論個數日都是正常的。
如今每日裡報到內閣的國家大事,少時三五件,多時十餘件,由此可知閣臣們的工作量有多大了。
ps:求推薦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