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已經等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是昨天就來的。都是附近的蒙古牧民,他們有的是家裡沒有家產,有的是羨慕軍中吃得好。其中一個個子高的是戰兵,其他兩個都和特穆爾一樣是輔兵。
蒙古草原地廣人稀,許多牧民在草原裡走個十天半個月才能碰到人,自然養成了熱情的習性。特穆爾卻是在板升里長大的,所謂板升更像是漢人的村子,只是在蒙古人的地盤上,既不歸漢人官府管,也不歸蒙古王公管,只是作為兩邊貨物的中轉站。所以特穆爾只是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偶爾露出一些驚疑、羨慕、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以前聽說……漢人跟咱們是仇敵。”特穆爾低聲道:“為什麼他們會招咱們打仗?”
即便在板升裡,蒙漢之間也常常會出現衝突。
“漢人騎馬不行。”那個正兵驕傲道:“而且他們也過不慣草原上的苦日子……”
“是因為大明天子把蒙古人一樣當自己的子民。”一個吐字發音異常標準的蒙話打斷了那個正兵的說話。
四人朝帳篷口望去。一個身穿紅衣黑褲,腳踏長筒小牛皮靴的明軍就站在他們面前。
這個明軍顯然是個軍官,肩膀上扛著一粒青銅星徽。他沒有戴頭盔,不過頭髮剪得很短。頗像草原上的喇嘛。
四人中有一個是信教的。當即就跪倒在地頂禮這位喇嘛僧人。
那軍官上前踢了他一腳:“我不是喇嘛。”讓他起來。
“我是新兵營操練百總,就是負責訓練新兵的官。”他在四人面前踱步:“你們四個先聽清楚了: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等進了軍營,規矩就重了。”
沒人會一時衝動跑來當兵吃糧,尤其是昨天就被扔在這兒的那個,要反悔早就跑了。
“第一條規矩!”操練百總突然吼了一聲:“從今開始。沒有蒙古人和漢人,只有大明軍人!你們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死人!聽明白沒有!”
特穆爾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難道一入軍中,自己就不是蒙古人了?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他腦子裡這麼一閃,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他已經不自覺地跟著其他三個人一同表示了明白,重重垂下頭,等候命令。
操練百總這才領了三人往外走去。帳篷外面多了一輛馬車。上面坐著四個城裡拉來的新兵,看上去都是漢人。
“軍爺,我自己騎了馬。”特穆爾叫道。
那百總腳下一滯:“能送回去不?”
“家裡很遠……”
“那先在營裡養著,馬糧從你軍餉里扣。”百總道:“你要不想坐車。就騎馬跟著。”
特穆爾當然選擇了坐車。他一直很羨慕家裡有勒勒車的族人,早就想過一把坐車的癮,更何況他也憐惜自家的老馬,能讓它輕鬆一些總是好的。
車輪吱吱呀呀轉動起來,朝著十里開完的新兵營緩緩前行。
……
“看,殺了那批科爾沁人之後,板升來投軍的漢人和蒙人都多了許多。”周遇吉頗為自己的英明決策自豪。
黃成明也道:“蒙古人是個崇尚實力的部落,誰拳頭硬他們就服誰。這些蒙古部族的史料你看了麼?”
中軍帳的桌案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書冊,上面是手寫的書名:《蒙古部族》。
周遇吉撇了撇嘴,道:“誰耐煩看這些。”
黃成明苦笑:“看看也是有好處的。比如知道察哈爾(插漢部)是怎麼來,還有韃靼和瓦剌的關係,漠北蒙古和漠南蒙古也不是一回事。咱們若是真有心搞一次北伐,這些部族之間的盟約、仇恨,都應該可以利用起來。”
“照我說沒那麼複雜,”周遇吉道,“管他什麼蒙古,願意跟咱們一起的就帶走,不願意的就殺掉。”
黃成明乾笑,一邊搖頭。
周遇吉知道這是黃成明不以為然,又道:“你是讀書人,就好這種謀略啥的。在我看來啊,只有力不能逮的時候謀略才有用。只要殿下同意了咱們的擴軍計劃,踏平蒙古簡直就是小事一樁,什麼方略都不如馬刀有用。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訓導官?”
“這話訓導官就不愛聽,”黃成明搖頭道,“找你參謀長說去。”
“一時忘了,還把你當參謀長看呢。”周遇吉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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