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樹對土地並不挑剔,無論貧瘠、肥沃還是過幹過溼,都能存活。僅僅是桑葉的收益,每畝每年能有三兩六錢,堪比上好的田地。而且田地種植莊稼,有各種風險,而桑葉的風險卻可以忽略不計。
更何況桑樹不需要佔用上好田地,無論是坡地還是邊角廢地,都能種植,還可以提供桑葚和柴木。
而且江南養蠶、繅絲頗有民間基礎,許多地方家家戶戶都是絲戶。從婆婆到幼女,都會養蠶繅絲。而生絲和絲綢的收益,自然要比糧食的收益更大。何況生絲還是換取日本銅、銀、硫磺的重要商品。
朱慈烺前世讀小學時養過一版蠶,也沒怎麼管它,最後有三四隻結繭,最終成了蠶蛾。所以要讓他來指導養蠶,無異痴人說夢。不過這並不是問題,因為朱慈烺雖然不會,但他有權,可以招攬足夠多的蠶戶。
從湖州到蘇州,每個村子都有養蠶年數在八年以上的蠶戶被徵召到杭州。離開這些養蠶主力,家中可能今年就沒法收穫足夠的蠶花了,所以官府給了一家十兩銀子的“買斷費”,就算是往年勞心勞力也未必能賺這麼多。
給的銀子足夠多,自然有人為這美差爭破頭。在基本條件上卻不太敢有人作假,生怕過去被人識破,犯了欺君大罪。當然,膽子大些的還是敢以三五年蠶齡的親戚硬頂上去,反正不是新手。
孫家娘子就是如此。她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年紀了,是三個孩子的娘。因為本家堂妹嫁了縣裡典史做妾,所以撈到了這門美差,拿到了四兩銀子的“買斷費”。家裡有婆婆頂著,一樣是個養蠶能手,所以家裡今年仍舊要養蠶,這買斷費純是白賺的。
在三月頭上,孫家娘子就與附近村的姐妹匯聚到了縣裡,坐上了四個輪子的太平車,然後轉了船,在三日之後抵達了浙江首府杭州城外。
眼看著大車連城都沒進就往鄉野之地跑,嚇得一車小媳婦們以為被人賣了。
不等她們驚慌鬧將起來,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座白牆黑瓦的山莊來。只從這牆上塗的白來看,顯然新修沒有多久。
這山莊之內是大片的平房,也不知道要給多少人住。造得卻是考究,非但門窗有紗罩,就連地上都是青磚,而非簡單的夯土。孫家娘子隨著大隊走進莊子裡,卻見這些平房也不是木磚壘起來的,下面竟然都是條石,也不知道為何下如此之大的本錢。
“這些都是蠶房,日後用來養蠶的。你們的宿舍在另一頭。”莊子裡來接應蠶婦的是個宦官,聲音尖細。他在大內養了幾十年的蠶,當然不是真的為了取絲,而是皇子公主們的常識教育。
這回將他調過來,也是出任工頭,就算他的技術不好,總算知道皇太子的規矩。
蠶婦們的住所很像是臨時兵營,房子還沒蠶房考究,更沒有條石、青磚鋪地的待遇。八個人一個房間,不過一丈長寬,放了四架高低床,木板草蓆,兩床薄被,便是她們的住宿待遇。
即便如此簡陋的待遇,也是無從挑剔的。蠶婦們見這裡包吃包住,已經歡喜得很了。何況家裡未必有這麼簇新的草蓆睡。
第二天一早,孫家娘子就被一聲淒厲的哨聲吵醒,眼看外面天色已經矇矇亮了,不由臉紅:定是路上太累,竟然睡過頭了。看來這回主家有些生氣了。
哨聲過後,有人挨著房間敲門,高聲喊著:“起床,起床,過了六點就沒早飯了。”
那人敲了門就走,也沒進來用大棍子打人。
孫家娘子小心問道:“六點是啥辰光?”
同室蠶婦也沒一個知道的,但誰都知道“早飯”的意思,生怕誤了點,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出來,尋找吃飯的地方。
在每個宿舍區都擺了四五張方桌,上面是大鍋米粥,還有一桶桶的蘿蔔乾、鹹魚。每個走過來的蠶婦都被太監和女官用小旗指揮著排成一隊,挨個取了餐盤和木碗、木碟、筷子等餐具。然後依序走過餐桌,便有專人舀了一勺粥——正好一碗,一碟蘿蔔乾,一條鹹魚,最後是兩個炊餅。
這已經是農忙時候的伙食標準了。
孫家娘子打了飯,找了個臺階坐下就吃,一邊又打量著附近的情形。她很快就在發餐區後面看到了一座大大的泰西物事。上面有一個圓盤,以草碼寫了一到十二的數字,其中有根短針剛剛指過“五”,多半是與那管事工頭說的“六點”有關。
等吃過了飯,預想中的繁重工作卻沒有來。孫家娘子與其他蠶婦匯聚一處,有女官上前把她們按照身材高矮排了隊,列成一個方陣,讓她們記住自己的前後左右位置,又挨個發了竹牌,上面一樣有草碼數字,然後才帶她們朝莊子後面走去。(未完待續。。
ps:求推薦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