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賣糧資敵的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何況他也不用親自出面,下面人走私了糧食,自然會給他孝敬。
劉宗敏和田見秀見李自成心意已決,只得道:“聖上,若是如此,目今還是得先操練兵士,配備軍械,徵集鵰翎、魚膠,否則實在不足以出征。”李自成黯然道:“準。這事就交由你去辦吧。”三人正說著,李自成一回首,見顧君恩正快步過來,手中捏著一封黃紙皮軍報:“陛下!亳侯李過率部渡河了!”
“何人下的令!”李自成聞言登時大怒,心中悽苦悲涼憤懣,暗道:連自家侄兒都要投降韃子了麼!
顧君恩微微搖頭:“還未打探清楚。”
“再探!”李自成只覺得眼前發黑,伸手扶住了城牆。從佔據的地域而言,他如今手控陝甘寧三地,又佔據著豫西、荊北,麾下披甲足有百萬眾。
然而從態勢上看,卻頗有窮途末路之感,甚至連大順高官都覺得這個政權難以長久,在暗中尋找退路。
“陛下,”顧君恩又輕聲道,
“東邊來了些商人,想用棉衣換馬……”李自成強撐起腦袋,眼中已經佈滿血絲:“哪個東邊?”
“是朱太子那邊。”顧君恩小心翼翼道:“要用五萬件棉衣換八百匹良馬。”一件棉衣在陝西能賣二錢銀子,在棉布產地的蘇州、松江,還不到這個價。
而一匹良馬的價格則在二十兩以上,就算是馱馬也要十多兩銀子。只是從價格上看,一百件棉衣對應一匹良馬,東宮都已經佔了大便宜。
“他以為朕是傻子麼!”李自成怒道。
“臣這就去將那些奸商趕走。”顧君恩原本就不想促成這筆買賣,故而特意在李自成暴怒的情況下稟報。
“慢著!”李自成突然叫住顧君恩,問道:“用的幾斤棉花?”
“說是三斤棉。”顧君恩道。李自成垂下頭,道:“西北物產太少,眼看過冬也得給將士們換冬衣。不過八百匹良馬還是太多,若是朱太子能保證每件棉衣都不缺斤短兩,朕就拿六百匹換他的棉衣。”
“陛下……”顧君恩站著沒動,道:“如今人心不穩,若是讓這批棉衣進來,穿在將士身上,恐怕會有人藉機說些不道不義的話。”
“若是朕不答應,東邊的《皇明通報》肯定要說朕不顧將士死活!”李自成隔了半個月才拿到這份似是而非的
“邸報”,就連他這麼個粗人,也看出了其中字寓褒貶,為朝廷口舌的意思。
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該如何禁絕這偽報在陝西流傳,因為總有人會冒著砍頭的風險,暗中抄錄流傳。
“陛下,他豈敢擔上私通大順的罪名?”顧君恩不以為然。李自成想想也有道理,到底順明還處於戰爭狀態,這筆交易若是讓外人知道,於朱太子也是不好的。
不過這五萬件棉衣卻是過冬的必需品,起碼能保證五萬人不凍死。李自成原本從未考慮過下面丁口的生死,在他看來,亂世之中,一切聽天由命,要想活命只有自己扳命。
扳得過則活,扳不過則死,最多怨天老爺無情。直到他真正像個皇帝一樣問政,才知道原來養育黎民百姓也是自己的責任,而且再多的人口也有不足用的時候,斷斷不能輕易放棄。
有了這樣的認識之後,李自成突然能夠理解楊鶴當年那句
“爾等為何不坐餓死!”的奇言了。果然是立場決定態度,做皇帝的當然是希望百姓寧可餓死也別造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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