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周後怒斥道:“同樣的病,難道能殺泰西人就不能殺大明百姓麼?!只要我還是你母后,你就休想出宮一步!”周後更有種被兒子欺騙的感覺,不由怒氣更盛。
“母后息怒。”朱慈烺走了出來,對一旁的湯若望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湯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黑死病固然厲害,但那是在歐羅巴,卻不是在大明。一者,這鼠疫原出於中部亞洲。蒙古人西征的時候,用投石機將人、鼠屍體扔進城裡,動輒闔城盡死。然而蒙古人本身卻沒因此而染上鼠疫,更不曾見說全軍盡沒。”
崇禎見兒子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免微微點頭,對皇后道:“看來這鼠疫果然也是因人而得,且聽太子怎麼說。”
朱慈烺總算鬆了一口氣,繼續道:“其二,當時歐羅巴乃在天主教極端統治之下,正在火燒女巫。”
“殿下!”湯若望見涉及了天主教,心頭一寒,連忙叫道:“現在我們的教會已經知道,鼠疫與女巫並沒有關係。”他可不希望讓大明的皇帝認為泰西是野蠻之地。事實上,大明計程車子本身就存在這種成見,利瑪竇花了一生的精力,方才被那些驕傲計程車子們認可。
朱慈烺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繼續道:“女巫有個習慣,那就是養貓。歐羅巴人將貓視作女巫的僕從,魔鬼的使者,認為鼠疫是貓帶去的,於是滿城殺貓。這就導致老鼠在城市裡沒有了天敵,繁殖更快。”
崇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讓貓兒房往各宮中都送些能捕鼠的貓兒。”
“其三,”朱慈烺繼續道,“眼下的鼠疫還是從面板、血液、口鼻侵入,只要不讓帶有鼠疫的跳蚤咬人,勤洗手沐浴,即便沾染上鼠疫菌,也未必就會被傳染。而當時的歐羅巴傳統上是不沐浴的。”
“不沐浴?”周後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當時我們的醫生認為,人會因為洗澡而生病。”湯若望覺得血液上湧,臉上滾燙。
“即便如今,歐羅巴人還是如此想的吧。”朱慈烺惡意地揭穿了湯若望。
湯若望不能否認,他也是到了大明之後才養成了洗頭、洗澡的習慣。
“有此三條,兒臣相信鼠疫即便在京師傳播,也是可以抑制的。”朱慈烺上前道:“如今許多愚夫愚婦以為這是厲鬼索命,使得人心動盪。兒臣以為,正本清源乃是根本,賑濟藥材只是枝節,故而請父皇陛下派兒臣主持賑災防疫之事。”
中殿裡一片寂靜。
過了良久,崇禎看了看眼睛泛紅的周後,沉聲道:“你可有把握不會染上這鼠疫?”
“兒臣在《防疫論》中已經說了條陳,”朱慈烺道,“有皮手套、棉布含碳口罩、大罩衫,再多養貓,勤洗沐,必然不會染上鼠疫。”
——若是要死,我寧可染上鼠疫去死……總比到時候被人劫來劫去,死得不明不白好!
朱慈烺心中暗道。
“陛下,”周後道,“既然太子已經寫清楚了條陳,何不讓中官去辦?難道大明已經人力匱乏,以至於要十五歲的太子親自去做了麼!”
——看來這回真的嚇到老媽了。
朱慈烺無奈,眼睛一翻,道:“母后,此事還真是隻有兒臣去做。”
“狂妄!”周後叱道。
“母后,這鼠疫還會變化,其中反覆只有兒臣知道。”朱慈烺知道鼠疫不止一種,眼下應該是最好對付的腺鼠疫,以及少量的肺鼠疫,等以後肺鼠疫大擴張,恐怕就真難抑制了。
“你怎麼知道?看的哪些書?讓太醫去讀來!”周後眉毛一挑,絲毫不讓。
“書裡並不曾有傳,”朱慈烺咧嘴笑道:“是兒臣觀察鼠疫桿菌得來的。若是讓太醫再看一遍,恐怕他們自身難保。”
一向溫柔端莊的周後頭一次覺得牙癢難耐,雙手震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父皇,母后,”朱慈烺道,“只要許我調配人力、物力、財力,這鼠疫必然能被遏制。否則再拖得幾個月,兒臣就不敢說什麼了。”
再過幾個月,天氣轉冷,鼠疫流行就會進入低谷期,那時候恐怕就沒太子撫軍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