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省得,”皇后停了停,又道,“總覺得太子還小得很,有些早了。”
崇禎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那本賬本上。
……
“哦,以撫軍例麼?”朱慈烺坐在端本宮中的書房裡,面前鋪開的宣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他雖然說著話,手下的毛筆卻沒有半點停頓。等他寫完了一張,方才放下毛筆,隨手掀起,交給身邊的太監:“去刻。”
身邊的隨侍太監接過這頁紙,小步疾走到了門口,轉給另一個小宦官。那宦官將這紙頁夾入硬紙板中,急忙往司禮監經廠跑去。
看著那小太監跑遠了,這位身穿大紅蟒袍的隨侍太監方才轉身回到太子身邊,見太子正在掐揉穴位,吞聲屏氣站在一旁。
“田存善。”朱慈烺靠在椅背上,閉目叫道。
“奴婢在。”
“按照撫軍例,東宮侍衛能有多少?”朱慈烺問道。
“這……奴婢回去查過再來稟報殿下。”田存善小心翼翼道。他可知道當今太子的英明,絕不是可以浪對欺瞞的主。
朱慈烺眉心微微跳了跳。這個田存善在太監裡算是年輕有為,三十歲的年紀得授東宮典璽,不過這個年紀對於內宮太監來說,還是太過年輕,沒有根底。手段、心性也都還太稚嫩。尤其是與曹化淳、王承恩、王之心這些大璫相比,更顯得無能。
但是太子看得上眼的大璫們,對於太子卻未必看得上眼。一者是因為太子奪了司禮監最容易玩弄權術的勾當,二者是這些大璫年紀已經一大把了,而當今天子年富力強,實在用不著鋪那麼遠的後路。
如果身邊有個得力的老太監,這十幾年來自己就能輕鬆很多。
朱慈烺吸了口氣,挺直腰桿,再次拿起筆,又寫了起來。寫了兩字之後,朱慈烺突然抬起頭,道:“去年宮中進書,好像有一本《酌中志》?”
田存善不敢再說不知道,他知道太子從來都是過目不忘,大著膽子附和道:“好像是有來著,殿下當時好像還說……還說有空找來看看。”太子看書單,對於很多書都會說“有空找來看看”,所以就算太子想起來當時不是這麼說的,自己記差了也不算什麼大過失。
到底不是誰都像太子這麼英明。
“這書是神宗朝的大太監寫的吧?”朱慈烺重又落筆,頭也不抬地問道。
“殿下恕罪,”田存善噗通跪在地上,“奴婢這就去查了來回稟殿下。”
“估計已經不在宮裡了,否則怎麼也是個提督太監。”朱慈烺假裝不知,只是道:“你去查訪一番,若他還願意回宮當差,就請司禮監分到我身邊來。”
田存善心中忐忑,暗暗叫苦道:這是太子對咱不滿了啊!唉,伴君如伴虎,怎地伴太子更是猛於虎!也罷,這位主兒可不是咱能伺候得了的,換個地兒也是好事。
“奴婢遵旨。”田存善磕了個頭,就要往外跑,突然聽到太子輕咳一聲,連忙又站住了腳步。
“曹化淳已經歸鄉五六年了吧。”朱慈烺突然道。
田存善當即跪了下來,雙眼含淚:“殿下仁善古今罕見,竟然還記得我等奴婢。曹太監是十一年因病乞假,十二年二月蒙恩還鄉的。”
“他家在哪兒?”
“奴婢記得曹太監是天津武清人氏。”
“不算遠,”朱慈烺繼續道,“派人去探探病,要是身子還健朗,請他來北京,我要見他。”
“奴婢遵旨。”田存善連忙出去交代了一番,這才急急忙忙往宮外跑去。
朱慈烺埋頭寫了許久,終於又寫完了兩頁,喚來太監,讓拿去經廠雕版開印。雖然他已經印了不少書冊,據說也有流傳在外的,但終究紅牆深隔,連個動靜都沒聽到過。如今這京師鼠疫,並不在朱慈烺的歷史知識之中,屬於突發事件,所以這疫情控制草案只能現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