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鋒刃暗藏。寫罷,他微微傾身,吹了吹未乾的墨痕,唇際勾笑,冷峻面容上竟隱隱透出一絲少年人獨有的意氣。
自太子及冠,來福公公已許久不曾在他臉上看過這般,不禁暗歎。
可惜了那個聰慧的姑娘。
太子如孤月凌空,喜好俯視人心,最厭被人利用和挾制。
妄圖接近太子謀利的人,都會被他無情地斬碎劈裂,沒一個好下場。
那姑娘誤以為可以攀附太子謀得一個錦繡前程,卻不知自己只是甕中的羔羊……
眼下這位爺無非圖個新鮮……
來日但有一絲不悅,只怕就要大禍臨頭。
不近太子保平安啊!
來福無端生出惻隱心,微微躬身,笑道“恕老奴多一句嘴。殿下乃是天潢貴胄,人中龍鳳,何須理會一個身份低微的閨閣女子?”
李肇沒有開口,愉悅地眯了眯眼。
其實他不太記得清楚薛綏的模樣。
兩次見面都在幽篁居。
一次是夜裡,一次天色不好,女子立在他身前,桃花眼尾泛著若有若無的一層薄紅,不是惹人憐愛的嬌弱,而是狠,像困境孤狼,或許是那雙眼睛太引人注目,除去一身白得炫目的肌膚以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別的都很模糊。
“你懂什麼?一個自幼被人欺凌的女子,有復仇的野心,膽色過人……”
腰也纖柔?
李肇驅除腦子裡突生的怪異雜念,浮出一絲冷笑。
背靠舊陵沼一群來歷不明的亡命之徒,在後宅裡興風作浪倒也夠了。想憑一腔孤勇在這波譎雲詭的朝堂權力中樞殺出一條血路,報仇雪恨,還是差一點斤兩。
“不如推她一把。”
李肇親縛信筒,漫不經心地抬手,如同處理瑣碎繁雜的東宮雜事一樣,在視窗將白鴿放飛。
看白鴿展翅,當時只道是偶然。
卻不知,往後年年歲歲,總有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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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日,薛府裡很是安靜。
梨香院裡,薛綏正帶著幾個丫頭和雪姬,在庭院的小廚房做吃食。
鐵鍋架在灶房門外,擺一張木桌,瓷碗裡盛著桂圓,紅棗,粟子等物,鍋裡翻騰著的是一隻白胖胖的大豬蹄子,飄出誘人的香味。
春日的陽光照得地上,光影斑駁,眾人笑聲不斷。
外面便是這時傳來的哭聲,號啕大哭,全然不顧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