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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上的水咕嚕咕嚕地響著。
母女十年未見,在久別中生疏。雪姬早已被傅氏訓化得唯唯諾諾,明明府裡的丫頭婆子,吃穿用度都比她要好上許多,她也能因為一點點的施捨,對薛慶治感恩戴德。
隔著肚皮,薛綏與她也說不上幾句體己話。
啞巴似的聽她嘮叨,讓小昭收拾簡單的行李“搬家”。
梨春院在薛府的東北一側,離正院最遠,離雜院下人房最近。三間正房、兩間廂房、一間耳房,靠牆角有一個小廚房和雜物房。
多年沒有住人,空氣裡散發著潮溼的黴味,這便是大夫人嘴裡替她安排的“清靜”,也是薛綏的噩夢。
院子那棵老樹還在。
十年過去,它粗壯了許多,但那根斷裂的樹枝,變成了樹身上一個光禿禿的傷疤,滿是猙獰的痕跡。
“小公主快來瞧,她好像一條蜈蚣啊。”
“蜈蚣哪有穿衣服的?”
“衣裳剝了去!扒光,扮作蜈蚣才好玩呢。”
風雪裡,薛府前廳的壽宴喜氣洋洋,絲竹繞繞。大人們忙著觥籌交錯,沒有人注意到庭院裡的玩樂,便是有下人看到,也低著頭迅速走開。
自從她為救顧介,劃破平樂小公主的孔雀羽衣,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只要逮到機會,他們就會把她羞辱一番。有時候關在生鏽的鐵籠子裡,在她臉上畫出鸚鵡的花紋,讓她學鳥啄食。有時候用竹藤編成狗耳朵強行套在她頭上,讓她學狗爬,有時候在她腰上系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讓她跳舞……
打罵更是尋常事。
他們羞辱她,取悅平樂小公主。
平樂卻看得乏味,“玩來玩去,也沒什麼新鮮樂子。是不是她如今皮厚了,都不知疼的?”
“她不是喜歡顧五郎嗎?讓顧五郎來吧。”
“顧五郎,你娘要你娶胡姬生的賤種,是因你娘也出自留香閣嗎?”
“哈哈哈哈哈……”
接著便是一串笑聲。
起鬨的人群裡,少年顧介緊抿雙唇,臉上盡是厭惡之色。
他們把她赤著的雙腳用繩子捆著,拖到火爐邊上。
從爐子裡夾出火紅的石炭,遞給顧介。
“顧五郎,你來罰她。讓她長一長記性!”
小小的女孩弓起腰,在地上掙扎得小臉都變了形。
顧介猶豫了一下,又或是沒有猶豫,火炭就滋滋地烙在她後腰上……
年幼的薛綏也試圖反抗,向家人求助……
換來的是什麼呢?
父親當眾訓斥,“你自小頑劣,不服管教,還有臉告狀?跪下,給小公主磕頭認錯。”
祖母不以為然,“小孩子玩鬧,當不得真,平樂公主是陛下的心頭肉,她肯來咱們府上玩耍,那是皇恩浩蕩,別為這點小事掃了公主的興致……”
長姐冷漠“不是我不肯幫你,你那性子也太犟了。你若肯順從一點,他們怎會打你?你天生八字不好,磨一磨性子,受些委屈也好。”
大夫人幸災樂禍,“你什麼身份,公主殿下什麼身份?料被馬吃,鼠被貓戲,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拎不清斤兩的狗東西,你要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蠢貨,我早就一把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