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是薛六姑娘家嗎?”
舊陵沼氣候詭異。明明正當晌午,天色卻暗沉一片,稀薄的天光看上去烏濛濛的,暗影憧憧。
寒風裡那一座破敗的小木屋,與舊陵沼其他房舍一樣,好像沾了什麼見鬼的陰氣,散發著陳腐幽冷的氣息,一條彎曲的小溪沿牆而過,溪水一片死寂,幾株蠟子樹扭曲變形,看得人心裡發慌……
“六姑娘!薛六姑娘可在?”
薛綏垂著眼皮,慢慢抬手,銅盆裡的水面便蕩起一層輕微的漣漪。
小昭拿來軟帕替她擦拭,又捧著一瓶白瓷香膏給她,“姑娘,要見嗎?”
薛綏輕搓雙手,緩緩一笑。
“開門。”
簡陋的門扉無聲無息地洞開。
方嬤嬤嚇一跳,看著屋裡的女子。
“你是……六姑娘?”
她早不是兒時模樣。
芙蓉面,桃花眼,髮色烏黑,瞳仁幽暗,頭上簡單挽一個髮髻,肌膚如同紙片一樣雪白,臉龐姣好卻暗藏危險,明明是二九俏佳人,竟令人心生恐懼。
“我是薛六。”
方嬤嬤看到她的笑容,暗罵一聲晦氣,邁過門檻。
屋子裡陳設簡單,除一桌兩椅,別無長物。
方嬤嬤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一個棄女,就算僥倖得活,想來也是為奴為婢,卑微求生,有什麼可怕的?方才那一下,一定是她看花了眼,才覺得她寒氣逼人。
方嬤嬤不著痕跡地打量薛綏,說明了來意,便慢條斯理地撫著嶄新的頭面衣裳,斜著吊梢眼笑。
“六姑娘進了王府,只要替王爺生下個一男半女,養在大姑娘膝下,往後就只管享清福了……”
薛綏聽了沒什麼反應,“我要是不肯呢?”
方嬤嬤嗤地一聲,“六姑娘可別不識好歹。要不是端王妃抬舉,這好事哪裡輪得到你?”
又環顧四周,看著那簡陋得令人髮指的房間,連笑帶嘲“姑娘可長點心眼子罷,別給臉不要。給王爺當個妾室,可不比在這種鬼地方苦熬日子來得強?”
薛綏微微一笑,“嬤嬤來的時候,沒人告訴你舊陵沼的規矩?”
一陣陰風掃過,方嬤嬤情不自禁地發冷。
在舊陵沼,“鬼”是禁詞,因為這裡有太多的孤魂野鬼,找人索命。
“呸呸呸呸!六姑娘,老奴不是嚇大的。你也甭裝什麼金貴主子,興妖作怪,麻溜兒地拾掇拾掇東西走人吧,可別逼得老奴自個兒動手——”
方嬤嬤看她不動,伸手便拽。
薛綏兜臉給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