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舉國之力到北境洧水去抵抗大周王師,國內防禦此時最為空虛薄弱,非高大的城邑不足以據守。邊境上集結的淮夷大軍,在收到確切訊息後,終於紛紛開拔,大舉入侵劫掠陳國。
若照往常,淮夷會圍攻兩座邊境城邑,再派出多隻小股部隊劫掠周邊鄉邑村落。但這次淮夷人顯然有備而來,只留下兩支部隊遊弋在城邑周圍,大隊人馬直接往四周掃蕩,並一路往陳國都邑進發。雖然陳侯沒有抽調太多的邊境人手,但這點人馬依靠城池防守還行,想要主動出擊將敵人趕走,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負責駐守邊境的兩位中大夫十分無奈,只能任由淮夷人四處擄掠奪殺。好在之前應對還算不錯,附件鄉邑村落直接搬到城邑里來,遠處的也通知躲避退走,只剩下些沒多少財貨又不聽王化管教的野人,留給淮夷人嚯嚯。
淮夷上下很滿意這種如入無人之境的劫掠快感,只是收穫不太令人滿意。野人們是很好的奴隸,只是財貨匱乏的緊,抓起來還惹來一身血傷,讓人實在有些頭疼。大酋長通知各部落頭領召開臨時會議,最終決定乘此良機擴大戰果,往陳國都邑腹地進發。
當大隊人馬越過邊境,淮夷人的恐怖破壞力就顯現出來,給予陳國上下慘重打擊。富饒腹地的財貨物品讓淮夷人收穫頗豐,一片片狼煙不斷在各處升起,一個個曾經熱鬧的鄉邑村落,卻在哭天喊地及大肆猖獗狂笑中倒下,所過之處了無生息一片死寂。
王后蔡氏的心頭很不安寧,昨天下午虞白芽還說過形勢危急,一大早各地的輕車快報就如雪花般先後送到。邊境遭遇侵略這是預計內的,但這次明顯和以往不同,各地的奏報表明,此次淮夷人要大膽深入腹地甚至是都邑來打劫財富了。
事情超出預估,王后蔡氏將留守的卿大夫們找來商議對策。都沒什麼好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以如今的空虛國力,根本不具備主動出擊武力驅趕的可能,只能快馬輕車傳遞四方,往堅固城邑或鄉邑聚集,依靠城池做防禦應對。
將傳令使者紛紛派出,蔡氏就派人將虞白芽請來問對。後者自然清楚怎麼回事,一副風輕雲淡的坐車入宮。只要能完成師尊交代的任務就好,至於陳國百姓黎民的生死,關他何事,他又不是陳國的臣子。虞白芽的心情很好,蔡氏的心情卻很糟糕,所以見面後還得裝出一副凝重表情問道:“王后急召某至此,不知有何事?”。
蔡氏沒有絲毫遮掩,認真沉聲說道:“明日一早我就將兩個孩子交給先生帶走,送到舅舅大人身邊撫養教導,還望先生不負妾身所託,一路上照顧好孩子的周全”。說完躬身一拜,行的是較為正式的頓首大禮。
虞白芽直了直上身,受了蔡氏的這一拜,才認知回道:“王后請放心,某必定不負所望,若有差池,當天打雷轟不得好死”。蔡氏明顯鬆了口氣,摸出孃親留給自己的佩飾,交給虞白芽,躬身說道:“還望先生將此物帶給舅舅大人,將來妾身這對兒女長大,婚嫁討娶還得幫忙一二才是”。
虞白芽小心接過鳳紋佩飾,當下回道:“王后放心,這些事情師尊必定會妥善考慮處理好的。不過事情緊迫,請您允許某今日下午就帶人出發”。蔡氏有些不捨和猶豫,還未開口說辭,虞白芽就繼續說道:“沒有大樹庇護的小木,就該經歷風雨的吹打,才能長成蒼天巨木。王后您的舔犢之情令人尊敬,但國仇家恨下,更需要一個有擔當的中流砥柱”。
蔡氏有些難受,閉上眼睛半響後,才睜眼說道:“也罷,先生說的是對的,妾身就是捨不得孩子,不忍他們遭受苦難,卻也不能遮護他們一輩子。哺食過後兩刻,就請先生帶著他們離開出發好了”。神色雖平靜,但輕微抖動的肩膀,卻暴露出此刻的內心,忍受著多大的苦楚和痠痛,唯有堅強罷了。
虞白芽拱手說道:“王后若有其他需要,某也能一併代勞之”。蔡氏淡淡的看了一眼,明白這是指善後工作要用心,這人並非好心幫忙,而是不放心自己能下得去狠手,除不乾淨會給他招來後患。冷哼一聲表示不滿,蔡氏才淡淡說道:“妾身能坐穩今天這高位,就不勞先生費心了”。
虞白芽也不惱,哈哈一笑拱手禮道:“是某孟浪了,給王后賠個不是。時日苦短,某不就打擾了,哺食後兩刻,某必定在此恭候,告辭”。虞白芽走後,蔡氏是百感交集,多想抱頭哀嚎痛哭一場,但她不能這麼做,此時此刻,整個王宮都邑乃至朝野上下,都在看著呢。
離別的苦澀不捨,就算再是故作輕鬆也遮掩不住,相比起兒子的單純好打發,公主顯然心存疑惑。蔡氏揉了揉眉心,耐心說道:“小娥啊,姨娘知道你聰明伶俐,什麼事都瞞不住你,但你要相信一點,姨娘不會害你”。公主點了點頭,認真回道:“姨娘您放心,逃難的日子並不好過,小娥會懂得照顧自己和弟弟的”。
不知道逃難有多艱難困苦,但聰慧如她打從父王出征北上時,就隱約明白了父親的臨別遺願,加上旁敲側擊的觀察和打聽,大致弄懂了形勢厲害,面對姨娘的良苦用心,她也不忍心去拆穿,有了心理準備順著就好。
蔡氏哽咽著抱著公主,嘴裡喃喃道:“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若以後父王和姨娘都不在身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弟弟,好好活下去,知道吧”。公主渾身一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既然父親和姨娘都是這樣的說辭,就表示問了他們也不會多說,只有長大後才會明白。看著姨娘收拾好心情,仿若無事一般微笑著招呼弟弟準備開飯,此刻的公主無比渴望立馬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