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就是臨安……杭州人,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哪兒也不想去。”
小個子攤販憨厚的笑了笑:“這些年實在是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過去的一些朋友死的死逃的逃,到頭來就剩我一個還在這裡做生意,不過好在那段時候是挺過來了,日子好了,我也放心了。”
“確實,這些年的確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了。”
蘇詠霖點了點頭,又詢問道:“明國幾次進攻杭州的時候,你都在杭州城裡嗎?”
“可不是,都在呢。”
小個子攤販苦笑道:“當時可真是嚇壞了,好幾次都想著逃跑,但是家裡女人說城裡安全,要是城裡都活不下去,去了外邊也是死,好在家裡平時有儲存糧食的習慣,家裡還有地窖,好幾次城裡亂哄哄的,一家人都是躲在地窖裡躲過去了。”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挺過來了唄。”
小個子攤販笑道:“四年前,明國滅了大宋,佔了臨安,本來以為咱們沒活路了,就在地窖子裡躲了好些日子,後來爬出來一看,嘿,城裡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左右鄰居還在,街上還有些相識的人,一問,明國沒對臨安怎麼樣,很早就貼了安民告示,還發錢發糧食,讓城裡人過日子,後面官府讓好多人回了原籍種田,聽說有房子有土地。
咱家裡也羨慕,也想過要不要去,不過一合計,覺得大半輩子都在臨安城裡待著活下來了,這裡是咱家的風水寶地,就不走了吧,於是就沒走,一直留在這裡。
再往後,官府搞了一個針對咱們這些小商販的什麼優惠免息貸款什麼的,咱就把生意重新做了起來,最開始沒什麼人來吃,後面人越來越多,眾安橋這邊眼瞅著也就和當年一樣了。”
蘇詠霖聽著聽著,便笑了。
“在明國治下和在宋國治下可感覺到有什麼不同?”
“不同當然是有的。”
小個子攤販笑了出來,把手上活計放了放,開口道:“這賦稅少了好多,當年做生意,不單單是賦稅,還時時要有孝敬,官府裡來人吃東西從來不給錢,有時候還要拿錢,給了一個還不夠,還要給第二個。
當年這條街上的攤販都知道,要是得罪了官差,就別想在這裡做生意,當年的大街上都是有規矩的,給官家的賦稅和給官差的孝敬都要分開來算,給官家的多少,給官差的多少。
當年大酒家和一般的店面還有咱們這些行腳攤子也給的不一樣,有的給的多,有的給的少,官府來人了那基本上就是來白吃白喝的,不能不招待,不然這生意就做不下去,攤子都給你掀了,挺不划算的。
明國來了之後,賦稅少了很多,那免息貸款還就真的不收利息,官府來人吃東西也給錢,也不問我們額外拿錢,真有事情找他們,他們也給辦,這在往日都是不敢想的。”
蘇詠霖當年在臨安辦事的時候,偶爾也聽過這方面的風聲,當年的大宋官府上上下下從官員到吏員,那撈錢都是有一手的。
天子腳下,官員拿大頭,吏員拿小頭。
官員衝著有點規模的酒樓使勁兒,吏員對著行腳攤子和小店面使勁兒,總而言之一個都不落下,都得交錢,官員吏員雨露均霑,那多拿少的事情而已。
想要在杭城大街上踏踏實實做生意,確實不容易。
“那現在,你家日子比之前好過了?”
“好過不少,之前很難攢下錢,春夏賣田螺羹,秋冬賣魚羹,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攢不下幾個銀錢,現在不一樣了,賦稅少了,不需要孝敬了,家裡娃娃上學堂還不要錢,餘錢越來越多了。”
小個子攤販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瞧,這肚子都大起來了,吃東西吃的,哈哈哈哈……喲!忘了給您做湯羹了!瞧我這……哎!您稍等!”
小個子攤販忽然發現自己只顧著說話沒給蘇詠霖做湯羹,趕快動起手來給蘇詠霖準備著。
不過這手上動得飛快,嘴皮子也不含糊。
“客官您呢?您這十五年做什麼了?也還在臨安……杭州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