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停住了身子,轉過頭看著滿臉笑吟吟的攤主。
“咱們雖然是小生意人,但是也得講究個一分價錢一分貨,冬日裡撈魚不簡單,所以四文錢的魚湯賣了五文錢,但也就那麼多了,再多,就不講道理了。”
攤主挑出了三十文錢,然後把多餘的錢遞還給了辛棄疾。
辛棄疾看著店主雙手奉還的銅錢,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人到中年胖乎乎的攤主,感覺他看上去很面善,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尖酸刻薄的小人。
“給你了,留著便是,魚湯好喝,我很高興,這算是賞錢,不用還我了。”
攤主瞅了瞅辛棄疾,見他不似作偽,又是一副富貴樣,便笑了。
“還不曾見過您這般大方的客人。”
辛棄疾笑了。
“來這兒的人都小氣?”
“那也不能這樣說,一分價錢一分貨,明亮著做買賣,哪有小氣的說法?都是過日子,怎麼過都是過。”
攤主看著辛棄疾,問道:“您這口音,聽著不像本地人,您是?”
“北邊來的客商。”
辛棄疾笑道:“臨安城裡應該哪裡來的人都有吧?”
“那可不,哪兒的人都有,北邊明國、南邊大理國、占城國,還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番邦人,但凡是來了臨安的,也都願意來咱們這一條街上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攤主笑呵呵的說道:“咱這攤子也在這兒開了十多年了,見的多了。”
“挺好,挺好。”
辛棄疾笑著點了點頭,懷著莫名的情緒帶著六個隨從轉身離開了。
“客官慢走,改日若有機會,再來咱這攤上喝碗魚湯吧,不要錢。”
攤主鞠躬相送。
辛棄疾回頭深深地看了這攤主一眼,朝他笑了笑,揮了揮手。
雖然不知道是否還會再來,也不知道再來的時候這攤子還在不在,但是不管怎麼說,心情是好的,是愉快的。
人間煙火氣,撫平了辛棄疾那顆莫名躁動的心。
吃飽喝足,夜色漸深,元宵燈會卻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人們依然興致盎然,人來人往之間,依舊是歡聲笑語。
不只是為了美觀還是為了照明,不僅街邊燈柱上有燈,街邊樹枝上也掛滿了彩燈,樹上沒有樹葉,就像是長出來了這美妙的彩燈似的,流光溢彩,看上去別有一番韻味。
一路走過去,一支游龍隊伍揮舞著亮堂堂的魚龍燈籠喊叫著過了他身邊,周圍的人鼓掌歡笑,欣賞著這美妙的魚龍舞。
辛棄疾身邊一家子臨安人家庭正在就晚上是該吃甜食好還是吃鹹食好。
男主人力主鹹食,女主人和孩子力主甜食,男人拗不過妻子和孩子,只能無奈妥協,吃起了一年到頭也難得品嚐一次的甜食。
另一邊爺孫兩個正在就冰糖葫蘆到底該怎麼分配而產生幼稚的爭執。
爺爺說自己年紀大,應該多吃一個,小孫孫說自己年紀小,應該多吃一個,爺孫兩個各執己見,爭執的不亦樂乎。
真好啊。
一邊走著,辛棄疾就一邊如此感嘆著。
為什麼那麼美好呢?
為什麼這腐朽墮落的國度之中,也能出現這樣一幕人間煙火情呢?
辛棄疾的腦海裡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兩個帶著孩子朝他磕頭謝恩的婦女,眼前浮現出了他們衣衫襤褸面色青紫的模樣。
她們還好嗎?
還活著嗎?
這臨安城內溫暖的人間煙火氣,是否也能讓她們嗅到一絲一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