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日的京都夜晚分外寂靜,五城一百零八坊安靜的不像話,就連夜夜笙歌的煙花之地都燈熄關門。平日裡喜歡鑽夜巡軍士空子的樑上君子、陰溝鼠輩們天生的機警性子察覺到了這份壓抑緊張感,龜縮著,不敢出街。
街道上只有肅穆夜巡的巡城軍士,若是關注的仔細,還能發現這其中不只是巡城司的軍士,還有禁衛軍身影,甚至暗處潛伏著錦衣衛。
宵禁無比嚴格。
東宮東華殿內,李景源正在認真翻看著一本說本,看著看著笑了起來,拍了拍說本,道:“寫的不錯啊。”
趙高道:“出自小說大家的文筆,寫的確實是不錯。類似的說本還有七八種,老奴都已收了回來,讓羅網發去各州。”
李景源手中的說本寫的正是他之前做過的幾件大事,這說本不是他搞得,是他的對手們精心準備的。
眼下京都各大茶樓中的說書人都拿著這些說本傳頌李景源的故事,而且只撿好聽的說,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李景源在自我宣傳。
不過這些說書人在說過故事後都會加上李景源甘州之行這件事,著重刻畫太子仁心愛民這一點。
不止如此,只是兩日時間,整個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太子要出行甘州,為民辦實事。
把李景源的地位名聲是一抬再抬,越架越高,甚至還流傳出太子聖明如衡太祖,都到了拿他和開國皇帝相比的程度了。
倒是有一些真正的清流大書特書的指責此事,只不過這些奏疏的結果只有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這是生怕李景源中途反悔。
李景源突然笑了起來,打趣道:“你說我現在突然反悔不去了,董正道那群人會是怎樣的表情。”
趙高笑道:“定然如吃屎一般難受,估計會很有趣,很好看。”
李景源或是想到了他們的表情,大笑起來,他起身伸了伸懶腰,道:“其實我更想看,我從甘州回來時他們的表情。”
“應該會更有意思吧。”
……
皇宮御書房內,只有衡順帝一人,他正在專心批閱奏章,突然他腦袋猛地向下一沉。
再抬頭時,御書房的燭火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量壓的只剩下米粒大小,角落處延伸出一條數米長的佝僂影子,並傳出一道陰暗蒼老的聲音。
“怎麼想的?”
衡順帝面無表情,平靜道:“所有人都想他入這一局,他避不開的。”
“也包括你嗎?”這一聲是責問。
衡順帝沒有回答,沉默就是預設。
“你的帝王之術嫻熟深沉,近三代皇帝中沒人比得上你。在你的制衡下江湖、豪閥世族、藩王確實保持著平衡。但你的動作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太子的帝王之術或許差了很多,但他霸道,這一點你比不了。”
陰影中的老聲像是在自言自語:“李老頭給他稱過骨了,龍王相,主一個猙字。”
衡順帝臉色微變,表情更加陰沉。
“猙字總是快一些。”
“這次就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
角落處的佝僂身影消失無蹤,昏暗燭火忽然又大亮起來,讓御書房明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