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一聲殷切的呼喚,“音音……”
是候府的大夫人柳氏……
楚音心頭一顫,“母親……”
這時候,原本好端端站在原地的楚蔓蔓忽然抓起桌上的一個杯盞扔在地上,隨著碎響聲,楚蔓蔓慘呼了聲。
待柳氏踏入屋內的剎那,她如乳燕投林般撲進柳氏的懷裡。
“母親當心!”
低垂的廣袖拂過碎瓷片時刻意壓腕,一線血珠立時綻在雪綾中衣上,血液滲出了些。
她緊緊地護住柳氏,“姐姐要洩憤衝我來便是,何苦驚著母親!”
滿身珠光翠玉的柳氏條件反射摟住她,瑪瑙手串硌在楚蔓蔓後頸:“傷著哪了?快讓娘看看。”
楚蔓蔓蒼白著小臉,一副悽惶的模樣,“母親,你沒事就好了。”
她低垂著頭,虛弱地靠在柳氏的身上,做出委屈隱忍的樣子。
柳氏先是看到了楚蔓蔓袖間的血跡,接著再看到地上的碎瓷片,然後才終於把目光投向三年未見的女兒楚音。
此時的楚音面色很平靜,目光澄明,大膽與柳氏對視。
柳氏唇間原本藏著的責怪的語言忽然就說不出來了,有些尷尬地說,“音音,你剛回來,有些事沒來得及給你解釋清楚,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但她話鋒卻又一轉,“但這與蔓蔓無關,你要怪,就怪為娘吧。”
楚音唇角略微浮起一抹冷嘲。
語氣卻是平靜的,“母親,今日很晚了,我想休息一下。”
今日真是非常充實的一天。
從大墓歸來,回候府,至此時已經將要子時。
她想念了三年的母親,才來探她。
柳氏當然感覺到楚音的冷淡,她本想上前牽牽楚間的手,或者摸摸楚音消瘦的臉,但尚未挪動腳步就覺得楚蔓蔓身子更沉,“母親,我不舒服……我會不會失血過多了……”
柳氏一驚,終於還是忍不住向楚音投來一絲嗔怪,“音音,你剛回來就傷人,和三年前一樣針對蔓蔓,你一定要這樣鬧得雞犬不寧你才能開心嗎?”
楚音低垂了眼簾,對於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柳氏恨鐵不成鋼似地跺跺腳,嘆了一聲,扶著楚蔓蔓走出去。
在門口的時候,楚蔓蔓的目光回望,恰與楚音痴望著柳氏身影的目光對撞,楚蔓蔓心內頓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滿足毫不掩飾地表現了出來,楚音見狀卻也只是冷漠處之。
芙蕖不滿,“大小姐,蔓蔓小姐她,她怎麼能哄騙大夫人呢?”
那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一個願意哄騙,一個願意上當而已。
因為他們是親母女。
“睡吧。”她說。
三年裡,她在大墓中,從未有一次可以好好地安睡。
今夜的睡眠時間於她來說是很珍貴的。
芙蕖馬上整理好被褥,扶著楚音躺下。
月洞床懸著的素紗帳被夜風掀起半形,芙蕖特意燻過安神香,被面是錦州城最時興的月華錦,銀線繡的纏枝蓮在燭火下泛著粼粼波光——這般精細物件,原是絕落不到西廂房的。
楚音指尖剛觸到被角便蜷縮回來,三年墓中生涯讓她本能檢查夾層是否藏針。
直到確認錦緞下均勻鋪著新彈的鬆軟棉絮,才把臉慢慢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