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在佳都市的一幢別墅裡,金拓集團的董事長艾耀舟照常早早地起來,身穿睡袍洗漱完畢,獨自下樓安靜地坐於客廳的沙發裡,一邊喝著茶、抽著雪茄,一邊觀看電視新聞。
廚房裡,陸元怡的小姨賀國珍正在為一家子的人準備早餐。
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陸元怡穿著睡衣也起了床,進了洗手間洗漱。從洗手間一出來,她趿著拖鞋徑直來到艾曉雨的房門前,“嗑,嗑,嗑,”她抬手敲了幾聲房門,“曉雨呵,早點起床啦。今天要去陵園拜祭姥爺的。”
“噢,起來啦。”艾曉雨在房間裡應了一聲。
聽得女兒已經起床,陸元怡轉身下了樓,來到客廳的沙發挨著老公艾耀舟身邊坐下。
“你就少抽些煙吧,”陸元怡抬起手掌扇了扇煙氣,對艾耀舟埋怨道,“一大早,把整個家搞得烏煙瘴氣的。”
“平日裡,也沒見你起得這麼早。”
“昨天,龐伯伯上醫院看病,順道來婦產科找我聊天。”陸元怡一臉的猶疑地對艾耀舟說,“先是聊了一些生活瑣事和他自己身體狀況,後來,他對我說,自己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我說是呀。他又說,很想去拜祭一下,卻苦於找不著墓地。就問我們去不去,要去的話,順便把他捎帶著一塊去拜一下。”
“哪個龐伯伯?”
“龐屏山,我爸的老鄉,書法協會的會長。”
“噢,原市委副書記。”艾耀舟恍然想了起來,“他應該有八十多歲啦吧?”
“嗯,差不多。他好像比我爸大幾歲。”
“他怎麼還能記得你爸的忌日?”
“是呀,一開始我也納悶,便順口問過他,他說我爸的忌日跟他的外甥女的生日正好是相差一週的時間。”
“年事一高,他會不會是趁自己還能動彈想找一處安樂之地?”艾耀舟的腦海閃進第一個判斷,讓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能吧。”陸元怡把兩腿盤上沙發座位,冷嘲熱諷地說道,“因為我爸的事,所以這麼多年,為了與我爸撇清關係,就連我爸的墳墓葬在哪他都不知道呢?”
“我聽說,燈光其實一共有三四個人。搞得不好,他也是燈光的成員。”
“都這把年紀了,什麼燈光都是浮雲。”
“也是。”艾耀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溫言細語道,“記得前年,曾在一趟列車上發生過一起命案,兇手在現場留下了一隻手提箱,警察在箱子裡發現裡面只留了一張寫有‘燈光’兩個字的紙條。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要故伎重演了?”
“他即便是燈光的成員又能如何?”陸元怡臉上顯露出一絲的輕蔑,冷言說道,“難不成,就憑他這麼一個糟老頭子也想著出面為我爸洗刷冤屈?”
艾耀舟微微一笑,說:“看來,你的心裡還是沒有放下這個結。都二十多年過去了,這件事早已無人問津,兇手到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們找誰報仇去?”
“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事能是說放下就放下?”陸元怡義正詞嚴,又瞥了一眼艾耀舟,“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一個女流之輩,縱然知道是誰,又能怎麼樣?”
陸元怡不等艾耀舟接腔,她自己一邊從沙發上起來,一邊嗤笑道:“我估摸著,這人呀歲數一大,就想挑選一塊自己中意的墓地,找個熟人結成伴,到了那邊才不寂寞。”陸元怡邊說,邊來到廚房幫著邱媽去準備早餐,“他龐屏山,或許心裡還在盤算著,去陰曹地府再在我爸面前擺架子呢。”
“你這話也太損啦。”艾耀舟望著陸元怡的背影,又喃喃自語道:“這人呀,他做領導時,你想巴結都輪不上,可一旦退下來,他會主動找上門。”
……
在佳都市的西南方,有一片草木蒼翠的丘陵地帶,山勢不高,卻連綿起伏。很多年前,以山谷的一條柏油路為中線,將兩側相對的山坡開闢出一處陵園,自入口處向山谷展眼望去,滿山遍野盡是潔白的墓碑,密密麻麻,再加上,平日裡這地方萬籟俱寂,所以,極其陰森嚇人。
在陵園入口的地方建有一座石雕牌坊,牌匾上用行書寫了四個大字,“坤山陵園”。牌坊兩側的石柱上各鐫刻著一副對子:
福耀萬代英魂聚勝地
德澤千秋青史鑄佳都
龐屏山與陸元怡之前約定在這入口處碰面。
在陸元怡一家開車抵達入口聽牌坊時,龐屏山已早早地在那裡等候了。
龐屏山身穿一件黑色羊絨風衣,腳著一雙黑色旅遊鞋,手裡拄著一副柺杖,顯得神清氣朗風度翩翩。
陸元怡老遠就看見,龐屏山在那兒一會兒看看自己書寫的這幅陵園對聯,一會兒又舉目四望陵園周邊的景緻。
陸元怡將車靠邊停穩,一家人都陸續下車。
“龐伯伯,早呵。”陸元怡出了車門,笑著快步走過來,伸手握住龐屏山的手,“您今天看上去,顯得格外的年輕帥氣。”
“謝謝。你們也早。”龐屏山燦然一笑,將柺杖掛於手臂,一面同陸元怡握手,一面向陸元怡身後剛下車的一位美麗俊俏的姑娘點頭示好,倏然間,他想起了什麼,眼睛為之一亮,“她,是曉雨吧。都這麼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我老眼昏花,都快認不出來囉。”
“龐爺爺早!”艾曉雨羞澀一笑,也快步回來,伸手握住龐屏山的手。
“我們的大美女,你不是在國外留學嗎?”龐屏山笑著轉顧頭看了一眼隨後下車的艾耀舟,問道:“什麼時候回的國?”
“去年年底,她就畢業回來啦。”陸元怡沒等艾曉雨張口,搶著回答道,“她爸想讓她進集團幫著做點事。”
“龐伯伯,早。”艾耀舟慢騰騰從車,笑著從另一側轉過來,一手扶住暢開的風衣衣襟,一手向龐屏山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