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執耐心地喊她從夢裡醒過來,又替她擦掉臉上的眼淚,聲音很輕,“又做噩夢了嗎?”
江拂花了好一會時間才緩過勁來,捂住臉,難以平復心情。
仔細看,會發現她的手指在輕微的發抖。
孟執注意到這一點後,把她的手指握在掌心裡。
江拂慢慢恢復鎮靜,她的手還在孟執握著,已經不抖了。
“我剛剛是做噩夢了,”江拂一鼓作氣道:“我夢見我被追債的人砍掉了手指。其實也不能完全算是夢,畢竟當年,差一點就成真的了。”
孟執並不知道還有這一遭,他將江拂的手握得更緊了,“不會成真的。”
“我拍《浮萍》的時候,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很抗拒拿畫筆嗎?因為就是那次讓我留下了心理陰影,我拿不穩畫筆,什麼也畫不好,我本來想學美術專業,但是因為差點被人砍掉手指,我就再也沒畫過畫。”
這些都是孟執不知情的事。
而當初在《浮萍》劇組,因為江拂抗拒拿畫筆,連假裝都很難做到,他藉此沒少逼她。
最後逼的她強忍著拍完那些戲份。
孟執幾乎是立刻想到那一天,他在片場看著江拂被罵了許多場,最終拍完後,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裡掉眼淚。
當時,他還覺得,能看見她哭,是很有意思的事。
孟執的脊背僵住,一時無法言語。
他知道江拂此時提到此事,是沒有忘記。
江拂怎麼可能忘記,她的夢想,在她手上熄滅。
“所以那天,我特別恨你。”
孟執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歉意,“對不起,我不知情。”
江拂把手抽出來,看向別處,“我不能說可以忘掉,但這件事,可以過去。”
她跟孟執,很難說還清什麼,大概只能透過這種方式,抵消一些什麼。
對現在的江拂來說,還好。
孟執卻沉浸在後悔之中,因為他深刻理解,記憶裡始終過不去的陰影,到底有多大的影響。
幾年前江拂不聲不響地離開後,她也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陰霾,這讓他在之後的日子裡時時記起,時時深刻於心。
換做江拂的事,怕是隻深不淺。
“對不起。”孟執又重複說。
語言有些時候很蒼白,孟執知道自己現在說多少抱歉的話作用也不大。
額前的頭髮垂下,微微遮擋住他的眉眼,陰影覆蓋下,給他添了幾分沉重。
江拂揉了揉眼睛,說:“你繼續去睡吧,我過會就好了,你讓我自己待會。”
孟執忽然俯身抱了抱她,不能剝奪她的意願,便一言不發地退回到沙發上。
讓他繼續睡,他肯定是睡不著的。
後半夜一直在想著江拂的事。
江拂也是過了很久,實在困極才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還算安穩,醒來已經天光大亮。病房裡沒有孟執的身影,連他昨晚留宿的痕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