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女孩眨了眨眼，扭頭看向了另外一側，走進門來，有些顫顫巍巍的女人，她身材很乾瘦，瘦小，頭髮幾乎全部銀白了，整個人都有點瘋瘋癲癲，一隻手上提著一個飯盒。
飯盒裡，若有若無，飄出一絲香氣來。
“小風啊，過年了，媽給你做了餃子。”頭髮花白的女人坐到蘇清童的旁邊，木訥的笑著，然後滿臉慈愛的開啟了飯盒。
“媽還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魚。”
看著這個女人，蘇清童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小聲喊了一句，“媽。”
“過年了，媽今晚就在這陪你，啊，小風，媽知道你晚上一個人怕黑，不怕啊，媽今天在呢。”女人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顫顫巍巍的走到床尾，用力的在床尾後的搖桿上，用力把床給一點點搖了起來。
讓床上的女孩，可以上半身直起。
做完這些，女人才又顫顫巍巍的回到床邊，開啟飯盒，上面一層是餃子，下面一層是紅燒魚，還有其他一些食物。
“吃一點，啊，醫生說，你瘦的快脫相了，你是有機率康復的，還是可以去唱歌，你開你喜歡的演唱會的，啊。”
女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著，一邊把餃子，或者一筷紅燒魚，細細的送到女孩的嘴邊。
這頓飯吃的很慢，女人絮叨的也很久，女孩咀嚼的也很慢，似乎下嚥有一些困難，孤單的病房裡，只有女人一個人絮叨著外面的世界。
“西邊菜市場那個老阿姨，那個歲數了你還想騙你媽，說那個殺好的魚是新鮮的，上面還有血跡呢，媽是誰呀，這還能被他們給糊弄了？媽跟你說呀，這菜市場裡的魚，你必須買新鮮的，活蹦亂跳的。”
“那些殺好的呀，都是死魚，或者半死不活的，他們眼看著不行了，就先殺好，再弄點血上去，你們這些小年輕呀，一點也看不出來。”
“……”
“樓下那女人養的小狗，哎喲，好凶，今天看到我，一直在叫呀，把你媽媽給嚇的，那女人還說給那小狗喂什麼雞胸肉，蝦條什麼的，你說說看，現在的人哦，這小狗吃的比人都好了。”
“……”
一頓飯，母女兩個一個喂，一個只能用嘴去接，前後吃了得有兩個小時，到最後，飯盒裡的飯菜都涼了，那瘋瘋癲癲的女人，只是一個勁的茫然著眼神，機械般的給女孩喂東西。
“媽，我吃不下了。”女孩終於道。
“哦，哦。”女人這才回過神來，把飯盒合上，然後抽出一張紙巾，給女孩細心的擦了擦嘴，一邊絮叨著，一邊去衛生間打來了一盆熱水。
女人掀開被子，被子下是女孩五年在床上不能動彈，曾經豐盈的身子，瘦到徹底脫相，皮包骨頭了，白白的病號服，簡單的套在她的身上。
從她那大面板一大圈的白色病號褲子的褲腿裡，還有一根白色的管子，一直延伸到裡面。
女人一邊繼續絮叨著家裡的那些家常，一邊用熱水敷了毛巾，給女孩細細的擦洗著身體，而全程，女孩就像是一具屍體一樣，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人擺佈。
聽著女人的絮叨，愧疚和那始終揮之不去的羞恥，讓她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病床上癱瘓五年，連人生都不屬於自己的了，她尿尿需要導尿管，甚至連慪屎都需要人代勞，抱著去廁所，所以她不喜歡多吃飯。
擦拭身體後，然後是肌肉按摩，女人的手大概是在按著自己腿部的肌肉，可是很奇妙，一點點的感覺也沒有，彷彿只能看著女人在做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手按在其他人的身上一樣。
折騰到很晚，女人累了，開啟了醫院旁一個摺疊椅子，拖開成一張床，從櫃子裡抱出一些被褥，然後鋪在了凳子上，和著睡下了。
於是黑夜裡，又只剩下女孩一個人，看著外面的夜色。
很晚了，甚至連火樹銀花都變的稀稀拉拉，只有月光，倒影在女孩的眼中，透出一絲璀璨來。
她脖子歪著，看著窗外，像是死去很久了，凝神不動的看著外面，只有靠近淚腺的地方有一滴透明的眼淚，久久的凝結在那。
阿魚，最近許久沒有你的訊息，我很為你擔心。
聽說你跟你的媽媽翻了臉，我為你的勇氣而高興，只是可惜，那天我不能在臺下為你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