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陽城夜間哪一處最繁鬧,自要數百花巷了。
百花巷東頭是花滿紅,西頭是入雲閣,有這兩家遠近聞名的妓院坐鎮,整個百花巷那是四季沐春,鶯歌燕舞無眠。
昨夜入雲閣內一位紅衣女子,《胡旋亂月》之舞豔壓群芳的訊息在日間已是無脛而走,只花了半日便傳遍了陽城每一個角落。
今日夜裡,駛入百花巷的馬車竟比往日多了一倍。
梵媽媽在三樓正中窗臺眺望,就見得那一輛輛進入百花巷的馬車最終都停在了入雲閣門口,愣是將她笑得合不攏嘴。
又一想象隔壁花滿紅的那位老冤家此刻臉上的神情,便又前仰後合,居然沒閃了她的老腰。
直到那臉上足足半斤重的鉛粉,因為這波連環抽搐的笑意,被拉扯得終於脫落了一小塊,梵媽媽才終於斂了得意的氣焰,捋了捋髮髻與衣襟,稍作矜持地去往大堂迎客。
……
大堂內的雅間,三位男子伴著兩位妓子邊飲酒邊賞舞。
一襲白衫溫潤儒雅的沈志遠依坐在最左側,執扇輕搖。
“我說承言,你難得來這入雲閣,怎麼也不點一位姑娘伺候著?”
說話的是沈志遠的堂兄沈志晟。
話罷,他邊上的妓子嫣然笑起,“莫不是沈公子看不上我們入雲閣的姑娘?”
沈志遠正舉杯略飲,聽聞這話,自謙道,“沈某何德何能,怕是你們這的姑娘看不上沈某。”
“堂兄啊…我真是羨慕你…無妻一身輕…偏偏為何我…年紀輕輕就要命喪那…盛家的潑婦手裡…”
他堂弟沈志蕭已是酒態足醉,一面迷迷糊糊說著,一面像是蹦不起來的螞蚱,愣是掙扎了兩三次才總算從軟塌上晃晃悠悠地爬起,勉強行到沈志遠面前,拉住他的衣袖就是一陣嚎啕大哭。
“節哀…節哀…”
沈志遠敷衍著安撫,暗地裡使勁抽出自己手臂,生怕被這隻螞蚱沾了一身眼淚鼻涕的。
沈志晟瞅了一眼,嗤道,“過了今日,他便是那籠中之鳥,估計這輩子都飛不出去了喲。”
那螞蚱已是林酊大醉趴在桌上,嘴裡還在喃喃著,“插…翅難飛了…”
見此,沈志遠合上摺扇,吩咐小廝趕快將人抬回去。
今日他同來入雲閣的目的便是看好他明日大婚的堂弟,此行任務已完成,沈志遠不緊不慢起身,輕彈了彈略皺的衣袍,說向沈志晟,“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只聽到身後人懨懨回了一句,“慢走不送。”
沈志遠搖了搖頭,他這二叔家的兩個兒子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堪堪出了入雲閣大門,馬車還未到,見得今夜月色甚好,沈志遠驀然來了興致,打算一路走回府,也好藉著晚風醒醒酒氣。
他負手於背悠然路過入雲閣東側的巷子,風中隱約傳來兵器打鬥的聲音。
腳步一頓,仔細聽得確實是有人在動武。
“公子,要去看看嗎?”身後隨侍問道。
沈志遠略一點頭,急步往巷子內走。陽城自有明文法治規定,不可當街鬥毆,他這正二品朝廷命官今夜遇到了,定有責任查問一番。
……
如白亦一身夜行黑衣,輕盈躍上入雲閣後院屋簷,如若被微風捲起的落葉般悄然無息卻又捻熟無痕地直奔內院,正要赴如小苒的亥時之約。
“怎麼現在才來,真是讓我好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