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沖鋒陷陣三)
二道防線佈署得明顯比前道緊湊,層層疊疊的盾牌就像身上的鎧甲密不透風,地面上也撒下了攔馬的鐵蒺藜,木炭嘶鳴著抬起前蹄,差點把江安義從馬背上掀下。有些心急的莎宿輕騎沒有注意地面,馬蹄踏在鐵蒺藜上,馬匹慘叫著摔倒,人仰馬翻一片。
“擲”,密密麻麻的擲槍從盾牆後騰空,朝著莎宿輕騎投來。西域擲槍,長約三尺,鐵尖長尺許,杆為木製,既可用於馬上作戰又可作為拋擲殺敵之器,能輕易穿透鎧甲制人死命。
擲槍比起箭只殺傷力要大,江安義不敢讓擲槍及體,殺月刀精準地拍打在擲槍上,把投來擲槍撥開。身旁傳來慘叫聲,有人被擲槍投中,痛苦地倒地掙紮,片刻之間,便有數十人倒地。
身後,安黎支開始聚攏四散的居須輕騎,重整隊形向著莎宿軍背後沖來。如果攻不破居須軍的防禦,莎宿輕騎將被前後包圍,面臨險境。
琅洛急著大叫:“安義,快些沖破盾牆。”
江安義騰身而起,殺月刀在空中飆出一道黃色的匹練,無聲無息地落在盾牆之上。身形落回馬背,江安義面色潮紅,剛才那刀將丹田內的真氣抽空,天地間的元氣洶湧地從外湧入,枯竭的經脈迅速地重新充盈起來。
居須國用來防禦布陣的方盾是生鐵鑄成,外面蒙著三層牛皮,盾高五尺,厚約一寸,重達數十斤,能防箭、矛和刀劍的攻擊,立在地上就是簡易的城牆。突然,盾牆悄無聲息地裂成兩截,上半截盾牌“砰”然掉落,盾牌後的居須兵上下錯開,鮮血迸射,屍體栽倒。詭異的情形嚇得居須兵扔了手中的盾牌,轉頭向後逃去,生恐被無形的惡魔索去性命,第二道防禦陣崩潰。
涅烏亞驚恐莫名,兩道防線一觸即潰,按這樣的速度根本堅持不到安黎支的輕騎回援。目光看向江安義,兩道防線之所以迅速崩潰,就是因為這個殺神般的人。這樣的高手涅烏亞遇見過,要是兩軍展開,他能用數百、上千人將其困住,等其力氣耗盡後,再勇猛的高手也要血濺當場,現在己方收縮待援,唯一的辦法就是同樣用高手擋住他。
王子白焱身邊有兩個國主派來保護他的高手,是出身金剎宗的師兄弟,皆習練龍象神功,出招具有龍象之力、威猛無比,涅烏亞曾見過兩人倒拽奔馬,掌斃雄獅,打得百餘名宮庭護衛無還手之力。
看到涅烏亞投來求助的目光,沒等他開口,白焱的頭先搖得像撥浪鼓,為了求得蘇榆支和鞬安兩位內庭供奉保護,白焱說了無數好話,花了無數心思才得了應允,一路上他對兩位供奉敬若師尊,禮遇有加,刻意籠絡。白焱知道雖然父王屬意自己接位,但將來指不定生出什麼波折,如果能得到這兩位相助,阻力會小很多。因此,他寧可被莎宿軍擊敗,也不願兩位供奉犯險,如果兩位供奉出了事,回去無法向父王交待,而且沒了兩人護衛,自己的性命豈不是有危險。
蘇榆支自打被居須國主招入宮中後,師兄弟兩人錦衣玉食,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可是美中不足少了與人較量的機會。宮中供奉有八人,彼此暗中忌憚,輕易不會出手,師弟與自己知根知底,日常練功尚可,生死相較卻不可能。習武之人喜歡闖蕩江湖不是沒有道理,只有在同高手相較的過程中才會發現自身的不足,甚至在生死關頭有所突破。進宮八年,蘇榆林感覺自己的內功雖有長進,但身手卻在退化,看到江安義閃電一刀,見獵心喜,忍不住躍躍欲試。
雙手在馬背上一按,蘇榆支騰空而起,他離江安義相隔六七丈遠,中間是密密麻麻的居須官兵。足尖在居須兵的頭上輕點借力,來到盾牆後用力一踩,高高躍過盾牆,兩掌劃動如圈,風雷並發有如龍騰象吼,真氣淩利如刃仿如真龍探爪向不遠處的江安義抓來。
江安義哪有心在戰場上與人較技,身形從馬背上躍起,明玉真氣護住全身,殺月刀向前疾劈,灸熱的刀氣將蘇榆支的真氣輕松剖開,有如快舟沖破波濤直斬向蘇榆支。
這一刀看似無奇,卻是江安義剛才沖破居須輕騎有悟,化繁為簡的得意之作。蘇榆支感覺這一刀蘊藏著變化,左突右閃皆被刀氣籠罩,無奈之下只得真氣逆轉,硬生生在空中拔起數尺,藉助逆血噴出身形向後退去。
鞬安大驚失色,以師兄的身手居然會一招之下被人逼回,還噴出逆血,來敵如此高明,天下誰人能敵?其實鞬安過於高估了江安義,一來蘇榆支太久沒與人爭鬥,自恃龍象神功了得發招過於託大,二來江安義沙場破敵正有所悟,這一刀有如神來之筆,蘇榆支人在空中無處躲避,不得不吐血而歸。見師兄身形在空中不穩,鞬安騰手而起,一掌託在蘇榆支的後背,真氣透體而入而其療傷,好在江安義見蘇榆支退走,並未趁勝追擊,而是身形下墜,一腳踩在盾牆之上,普通士兵哪承受得住元玄真氣,只覺手中盾牌有如火炭,紛紛慘叫甩手,盾牆不攻自破。
鞬安扶著師兄落回馬背,喝了聲“走”。白焱見蘇榆支供奉出手便受傷而回,鞬安供奉更是幹脆,撥馬就跑,哪裡顧得不涅烏亞厲聲“前突”的命令,旋馬跟在兩名供奉身後就跑。
這時,載愣城城門開啟,加特帶著一千五百名駐軍殺了出來。城頭之上,加特看到一隻莎宿輕騎出現,輕松穿透居須輕騎,向著居須防禦陣沖去,他是沙場老將,知道如果被居須步軍防住莎宿輕騎,後面的居須輕騎兜底殺回,莎宿輕騎只能是或逃或亡,那麼載愣城定然會被攻破。
載愣城中的駐軍殺出,居須軍一陣騷亂,正面已難防禦,側面又遭敵襲,王子已經逃走,不少將領旋轉馬頭緊跟著去“保護”王子了。涅烏亞長嘆一聲,只需再堅持半柱香功夫,安黎支率領輕騎就會到來,屆時勝負尚未可知。可是白焱逃走,帶動軍心,此刻軍兵怯敵已無戰心,莎宿那名黑甲將離自己不過二丈遠,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他斬殺在陣前。
萬般無奈,涅烏亞在親衛的護衛下只得撥轉馬頭,朝著遠處逃去。涅烏亞一跑,居須軍立刻潰散,眾軍拼命地朝遠處奔逃,逃走不及的索性丟了兵器,跪倒在地投降。
琅洛叫住江安義,道:“安義,居須輕騎威脅更大,我們再殺回去。”
江安義也覺得追殺那些逃跑的居須步兵沒多大意思,返身向居須輕騎殺去。琅洛將所率的輕騎一分為二,一半隨他去追殺涅烏亞,一半跟著江安義去剿殺居須輕騎。
戰場上誰都願意跟著神勇無敵的主將,雖然身後的居須輕騎在人數上佔著優勢,那些跟隨江安義出擊的莎宿輕騎依然個個興高采烈。不說斬殺輕騎的戰功三倍於步兵,就說按照打掃戰場的規矩,殺死的敵將身上的鎧甲歸自己,那些居須奔雷軍的鎧甲可是重金所制,比起莎宿輕騎所穿的鎧甲強出不少,有這樣一副鎧甲,戰場上多了幾分生機,如果能多得幾件,換成銀兩也甚為可觀。
安黎支急急地向前馳援,離莎宿輕騎的後背不過百餘丈遠了,再往前五十丈就可以下令射箭了。他對主將涅烏亞有信心,這員老將曾率五千步兵在戎彌五千輕騎的攻擊下堅守了一個時辰,直到救援趕至,事後被國主譽為“鐵壁”。高高的纛旗飄揚著,“鐵壁”依然堅固。
“快,那些莎宿輕騎不過三千人,有涅烏老將軍頂著他們,咱們去抄他們的後路,替蘇末將軍報仇。”安黎支鼓舞著士氣,蘇末被莎宿人一槍挑殺,驚恐之餘他心中不免有些欣喜,奔雷軍大將年歲已大,國主出征前曾明言此次征討莎宿,他與蘇末誰功勞大誰便接任奔雷軍大將之職。原本兩人明爭暗鬥,現在蘇末已死,大將的位置鐵定是自己的了。
不對,纛旗怎麼移動了,安黎支勒住戰馬細看,果然,纛旗向後退去,涅烏將軍已敗。莎宿輕騎反轉身,從中間馳出一騎,黑馬黑甲,都被鮮血浸染,雖然長槍換成了彎刀,安黎支還是一眼認出正是殺死蘇末的那名莎宿將領。
江安義手中刀遙指前方,木炭四蹄蹬開,率先向居須輕騎殺去,他的身後莎宿輕騎士氣高昂,呼喝著向居須輕騎襲來。主將已敗,安黎支可不想呆在這裡被江安義斬殺,他還要平安回去官任奔雷大將,想到這裡,戰馬一偏,向著南方逃去。
追殺居須軍的隊伍陸續回歸,眾人被加特請進城中,受到城中駐軍和百姓熱烈的歡迎。戰場資料已經初步統計,此戰載愣城傷亡三百六十七人,琅洛所率的輕騎損折一百三十八人,而居須奔雷軍戰死六百九十七人,遺留下戰馬近千匹,居須步兵更慘,死傷人數達到一千八百多人,大勝。
太陽已經沉落,西邊的餘輝映照在天邊慘紅一片,載愣關前殘破的軍旗隨風飄蕩,血色化為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