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凌風子從黃表紙中探出身子,恭恭敬敬地給祖師爺點香,在案前長跪不起,直至天明。
他想長生想得痴了,一錯再錯,跟著楚江王造下過多殺孽,罪無可恕,原是應下十八層地獄領罪的。
但是嚴懲了他,楚江王犯的事便再難瞞住,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不了了之,他被褫奪了城隍位份,趕出酆都自生自滅。
以他現在的靈魂衰減速度,要不了幾年,便會灰飛煙滅。凌風子無處可去之時,第一時間想起的,居然是玄清觀。
那是他生活過數十年的地方,依稀記得,在戰火紛飛時,他當過地下聯絡員,安頓過傷員,掩護過百姓,是周圍群眾口耳相傳的大善人。
那些讚歎與信仰,可不是區區幾柱香的功德可比,他死時心滿意足,覺得今生圓滿,是個心懷天下的得道之人。
故地重遊,卻連祖師爺都容不下他,在幾乎被雷火劈飛之際,孔千羽出現了。
她留下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便不再管他,任由他在道觀裡棲身,牆上貼的黃表紙可以容他白日不被陽氣侵擾,夜晚,他便長跪於案前請罪。
他在最終的最終,幡然醒悟了。
救人如救火,自然動作要快,五個小時後,飛機落地西北某機場,一輛SUV載著他們往沙漠深處急駛而去,開車的司機叫王青順,是個退伍兵,身手了得,也是研究所請來的支援人員之一,因他不是專業人士,不負責下墓,只提供後勤保障。
這輛車上只坐了他們三個人,薛無為遞了只煙過去,開始與王青順攀談。
“王哥,咱們現在離古墓還有多遠?”
“順利的話得兩個多小時車程,天黑之前夠嗆了。”西北天長,太陽落山晚,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一輪紅日依然高高掛在天幕上。
“那咱們今天晚上住哪?”天黑下墓地是純粹找死的行為,本來粽子夜晚實力就強。
“就在古墓邊上臨時搭了幾個帳篷,咱們這條件有限,幾位多擔待。”王青順十分客氣,從後視鏡裡望了望睡得正香的玄傾,到底沒忍住。
“不是我多嘴,你們還帶著孩子呢,幹嘛蹚這渾水?”錢可沒有命重要,王青順跑一趟車有五百收入,他已經覺得很滿意了,壓根不會羨慕這些前赴後繼來掙大錢的傻子。
做為西北的原住民,那片黃沙之下有什麼,當地有各種各樣的傳說,無一不驚悚恐怖。
薛無為沒有過多解釋,轉了話題:“我們是第幾批到的?他們前頭的人是回去了還是沒上來?”
這話可不好回,王青順吱吱唔唔了半天,反問:“你們是真想掙這個錢嗎?”
薛無為趁機塞了幾百塊過去:“我們有朋友進去了沒出來,此番無論如何都會下去救人,大哥你這片兒地頭熟,跟我們說說情況吧,也好早做準備。”
王青順點了點頭,收了錢,又重新點上只煙,慢慢開啟了話匣子。
一路向西前進,太陽的餘暉終於漸漸沉沒消失,與它一同消失的,還有薛無為身上的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