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頓時預感到了後面的事情,真道境混沌生物的力量他已經親身感受過了,而且那還是個重傷狀態的,要是闢羅處於全盛時期,玉凌估計也只有逃命的份,想要借力磨練道韻那是做夢去吧。而且他這還算好的,普通的合道巔峰高手連逃命都逃不掉。
虛空要塞之所以能抵禦住闢羅的襲擊,甚至將其重傷,完全是憑藉著許晏庭等人聯手設下的神陣,人類作為智慧生物,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去對抗那些遠比他們強大的兇獸。
但對於在虛空中征戰的第十二營士兵來說,他們所能倚仗的力量唯有他們自身。
哪怕是有戰陣輔助,可低於五品的陣法在真道境混沌生物面前就跟紙糊的一樣。
“在闢羅面前,我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大將軍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並強行命令其他合道高手帶著我們撤退。”
那名軍官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大將軍本來不該死的,但是第八營的一個大隊出現了,他們偽裝成了旬大將軍的人,使我們放鬆了警惕,而且他們又裝作是被一群混沌生物追殺的模樣,急慌慌地讓我們救命。幾名真尉顧不得辨別太多,便帶上他們準備一塊兒空間跳轉。”
“然而在即將跳轉的前一瞬,他們卻丟擲了空間離亂符,於是我們的跳轉遭到了極大的干擾,有近一半人都被強行拘留在了原地,還有不少人被拋入了空間亂流帶,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被傳送離開。”
“但傳送的落點已經不是要塞內部了,而是南轅北轍地換了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至於大將軍……他拼命地想要阻止這一切,然而在闢羅的混沌風暴下,他和第八營的那個大隊都被吞沒其中,我親眼看到大將軍的血肉一點一點被腐蝕,他最後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力地把他的空間勳章扔給了我們……”
軍官的聲音有些哽咽,他說不下去了。
那個時候,他多想伸出手去,拉大將軍一把,然而最後的最後,所有一切都被無窮無盡的混沌分割開來,分割成生與死的界限。
在一片死寂與沉默中,邵淡林艱澀地接過了話頭:“勳章裡是大將軍所有的遺物,在我們被扔到這荒蕪冰冷的虛空深處後,我們先是茫然漂泊了一個月,直到我們徹底迷失了方向,怎麼也找不著混沌之氣稀薄的地方,還遭遇了一場混沌大潮,又死了十之七八的戰友……”
“在第二個月,我們發現了這塊大陸一般的灰石,迫不得已在這裡定居休整,並憑藉著大將軍留給我們的陣旗和材料佈置了隔絕混沌之氣的陣法,就這樣一天、一天地苟延殘喘著。”
“我們希冀過等我們失蹤的訊息傳回去,會有人來救我們,但等到第四個月的時候,我們絕望了。”
“我們已經成為了一支被遺棄的孤軍,與其奢求其他軍團的出現,不如自己摸索回家的道路。”
“於是還活著的兩位真尉一個留守,一個帶著一支最精銳的小隊外出摸索方向,然而……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另一位真尉,在第五次混沌之潮的爆發中也犧牲了,他燃燒了所有的血氣和生命,將陣法運轉到了最巔峰的狀態,足足維持了兩個月。”
“現在,如果你要找最高主事人,這裡已經沒有了,長官們總是仗著自己實力強,絲毫不給我們拒絕和抗議的機會,就自顧自地走在了我們前頭。於是就這樣,從大將軍到真尉,從真尉到畢統,從畢統到奉節,從奉節到我們這些佐領,從二品大將到六品小官,一級一級地把命填在了陣法裡,或者消失在茫茫的混沌之海里。”
“我有時候在想,這樣靠犧牲別人的性命活下去,真的有意義嗎?但我看著彭鈺,看著這些年輕的面孔,我覺得,大概還是有意義的。要是他們能活著回去,活著挺過這一劫,他們就能接過十二營的大旗,說不準還會出一位大將軍呢。”
“我想,哪怕只能活下去一人,十二營就永遠不會滅亡,荊棘花也永遠不會凋零。”
“於是就這樣,我們搭建起了這些簡陋的石屋,一日復一日地等待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邵淡林的眼中含著熱淚,卻面帶微笑地道:“好在,我們終於等到了。”
他似有千言萬語湧蕩在心頭,但最終只化作一個淡淡的微笑,一聲淺淺的嘆息。
玉凌沉默了好一陣,方才輕聲問道:“十二營還有多少人?”
“二百零三人了,這就是全部了。”
邵淡林指了指那連綿不絕的簡陋屋舍,又道:“它們大多是空的,我們把戰友們的屍體火化了,將骨灰放在他們原本的屋子裡,因為……如果把它們都拆掉了,會太孤單。”
玉凌的心中越發五味陳雜,原本幾萬人的大營,竟然只剩下了三位數,而且再沒有一個合道境的高手了。
如果不是玉凌偶然出現在這裡,他們在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可能就會被混沌之潮所吞噬,誰也不會知道這處“荒島”立滿了這些十二營將士的墓碑。
征戰時,出生入死,沉眠時,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