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沉寂了一夜的小鎮緩緩復甦,黑暗被驅逐到狹小的角落,晨曦帶著和煦的溫度斜斜地揮灑在房簷街角。
一道人影反反覆覆地徘徊在一家小院前,好幾次踏上臺階,卻又停住了步伐,彷彿一隻被牽引來又被牽引去的滑稽木偶。
直到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布衣婦人提著菜籃跨步而出,門外的人影才驟然僵住。
“你……”這位穿著樸素到堪稱寒酸的婦人也僵住了,她睜大了眼睛看著臺階下的男子,嘴唇動了動,一時間好似有些失神,以至於她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但就是這短短兩秒的對視,卻重新喚回了李似的魂,他兩步走上前,忽然一把抓住婦人的手,將那菜籃子接過來,低低地柔聲喚道:“雅兒……”
婦人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冷冷地想要抽回手,但使了半天勁卻徒勞無功,只能瞪著李似道:“你還過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雅兒,之前是我……”李似還未說完,忽然聽到院內又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童音:“孃親,孃親我跟你一起去吧!”
只聽得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一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忽然從門後探出個腦袋,眨巴著大眼睛道:“娘,我幫你拿……咦,爹?”
她的神色變得有些畏怯,不安地揉捏著衣角道:“爹,你來了?”
“小慄,爹回來了。”李似蹲下身,伸手想要摸摸女兒的頭,後者卻身子一縮,害怕地躲到了婦人背後。
李似的手不由僵在半空,他慢慢地站直身體,看著自己的妻子如老母雞護崽一般將小慄護在身後,不由露出了澀然的苦笑。
“雅兒,這一次我不會走了。”李似輕聲道。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婦人仍舊神情冰冷。
“我的……病好了。”李似道。
“所以呢?”
“所以我不會再走了。”李似有些笨拙地重複著。
婦人沉默了好一陣,深深地看了李似一眼:“你以為,我氣的是你將我和小慄、小楓趕走,遭到全鎮人的嘲笑?”
“我……”李似張了張口。
“你以為,我恨你不顧家裡的兩個孩子,一意孤行跑去西菱山脈最深處冒險?”
“……”
“或者你以為,我怨你如此絕情,半年來從未來看過小慄和小楓一眼?”
婦人的聲音越抬越高,她的眼裡隱隱閃過淚光,以至於她根本就不敢眨眼。
“你真是太傻了!”婦人扭過頭,轉身就走。
“娘、娘……”小慄手足無措,慌慌張張地便想追上去。
李似一把抱起小慄,跨進了院子裡,還不忘關上木門。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十年的夫妻,雅兒難道還不瞭解他嗎?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解釋任何事情,雅兒從一開始就明白的,她唯一憤懣的是,他把她當外人一樣排除在外,而不願讓她陪著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
“雅兒。”
李似在小院的水井邊找到了妻子,小慄趕緊跳下地,一把抓著她的衣袖,搖了搖道:“娘?娘你不要想不開呀!”
“哼,你爹自己打的井,井口這麼小,我想不開也跳不進去啊。”婦人抱住女兒,仍然沒有給李似好臉色。
李似笑了笑道:“這不是第一次弄沒經驗麼,人總是有犯錯的時候,也要給我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吧?”
婦人沒有說話。
李似走上前,也不給她反抗的機會,摟住她的雙肩,認真地道:“最後最後一次機會,好嗎?”
婦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鬆手,你把小慄憋中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