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房。
一位錦衣華服的青年男子平靜地站在書案前,手中墨筆一抹一收,自如地揮灑著。
最後一字書罷,他擱筆在旁,也不看旁側堆積如山的玉簡,靜靜地等待著墨跡凝卻。
“大公的字越發神采飛揚了,只是最後收筆似略有倉促,大公……可是有什麼心事嗎?”靜立在一旁的藍衣侍女柔聲問道。
仔細看去,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雖然眼角還沒有皺紋,但那只是經過修煉,保養得好。
“心事?我只是在想,有些事若重來一遍,我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曾經的符吉瑞,如今的善雅公,臉上不再有那極具親和力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硬而冷靜的面具。
他那圓圓的臉龐也消瘦了下去,大概是成長的代價太過嚴酷,讓他年紀輕輕便已練就了不弱於任何公侯的城府。
他展露給所有人的,永遠是沉著而可靠的模樣,只有如此,才能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暗箭明槍。
也只有如此,他這個新封的善雅公,才能重新取回與父親瑞亞公相等的權力與地位,甚至更勝一籌。
“大公……指的是?”藍衣侍女試探地道。
“人這一輩子,總要經過無數岔路口,只有到最後的盡頭時,回顧這一路上的選擇,才能知道值不值得。不過,即便不值得,又有什麼關係呢?”
宣紙上的墨痕已幹,符吉瑞很隨意地將它折起,扔向了書房的角落,明明他寫得時候傾注了所有的心神,此刻卻棄之如敝屣。
“就像這幅字,最後的一筆,就足夠決定它的命運,但死物不會為自己的命運而感嘆,人卻不一樣。你說呢,蘭之?”
符吉瑞轉身,注視著藍衣侍女。
蘭之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隨後又被疑惑所遮掩:“大公在說什麼?蘭之不明白。”
“在你眼裡,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是個很懦弱的人?”符吉瑞道。
“蘭之不敢。”
“不敢,也就是心裡確實這樣想,只是不方便說出來。”
符吉瑞淡淡道:“可以理解,你是跟在爹身邊的‘老人’,小時候,你也是我最親近的長輩,若論起對爹的感情,可能我娘都不如你。”
蘭之的指尖顫了顫,神情愈發複雜。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辯駁,符吉瑞便接著道:“所以父親去後,你表面上如平常無異,其實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只等著合適的時機,取走南焉河的性命。”
“再後來,十七代南王迴歸,我選擇離開煉火宗,配合他完成對南境的大清洗,海明公、天商公、尚雲公等人盡皆殞命,復仇的物件一下子便縮小了不少。”
“但是復仇也就到此為止了,你看到我仍然維持著和王室的合作關係,安安心心地在這裡當著善雅公,這使你感到了極大的失望。”
“於是,你決定自己完成復仇的大計。我符氏的很多人,也同樣積蓄著不滿,很容易就被你說動,甚至三位真道境的長輩有兩人都加入了這個計劃。”
符吉瑞的語氣很平淡,但聽在蘭之耳中,卻不啻于晴天霹靂。
她再也維持不住鎮定與冷靜,面色越來越蒼白,甚至沒有勇氣去打斷符吉瑞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