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並非真實,而是斷章取義後的假象。誤會與悲劇,很多時候便是這種情況下產生。
但這只是這重環境所附帶的寓意,而非它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
“你說,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北苒輕輕地道。
玉凌一時沉默,北苒便自顧自地道:“我救了它,這是我的善意,但如果它真的是一個為非作歹的海妖,那麼我的善是否還能稱之為善?”
玉凌明白她的意思,救人固然是好事,但救了一個壞人,會對更多的人造成傷害,這之中的善惡關係就會變得無比複雜。
“我們救了那個少女,但她遭受了背叛和拋棄之後,心中已種下了惡念,那麼我們的善是否還是真正的善?”
北苒輕輕嘆息道:“我們也救了那些漁村村民,可他們為了爭奪金緣魚肚子裡的珍寶,打得頭破血流,甚至瘋瘋癲癲,他們本是無辜的受害者,但流露出來的貪婪醜態卻又是極大的惡。”
“我本以為,善是利他,惡是損人,當然更多的時候便是損人利己,可現實的情況比簡單的概念要複雜得多,人性中本就有善惡兩大因子,即便是我也不敢說我沒做過壞事,我更不可能是一個絕對意義上的好人。”
北苒轉過頭,怔怔地望著玉凌:“我有些迷茫了,是不是……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玉凌終於開口道:“你已經到了悟道境,那麼你的道是什麼?”
北苒愣了一下,下意識答道:“我的道,是守護吾之所愛。”
“愛分善惡嗎?”玉凌又問道。
北苒張了張口,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哪怕是十惡不赦的魔頭,你能說他們沒有愛?也許他們與天下為敵,卻也願意為父母、為孩子、為愛人付出性命,他們的愛,是一種什麼愛?”
“這……”北苒遲疑地道:“算是利己的小愛?”
“那麼你的愛呢?又是什麼愛?”
北苒慚愧地道:“也不過是小愛。我終究做不到去守護一方世界,守護九辰門就是我的極限了。”
她忽地有所明悟,搖了搖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愛確實不分善惡……”
“那麼我再問你,如果一個人為了挽救走向末日的世界,殺了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那麼他是否偉大,又是善是惡?”
“可能……對倖存者來說,他是偉大的聖人,可對那些被殺的人來說,就未必了……”北苒艱難地道。
“所以我覺得不必糾結這個問題,透過萬相橋的既有心性純良的好人,也有殺人如麻的魔頭,它並不遵循人們常用的善惡標準。如果把它看做天道,或許就好理解了。”玉凌漸漸地理清了一條思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北苒探詢地道。
“嗯,道就是無,不可名之,而強名其為‘道’。在天道眼裡從來沒有人世的善惡,因為善惡仍有立場的侷限,無論利己還是利他,都有一個先驗的、存乎主體與客體之間的立場前提,但這對天道而言毫無意義。”
“……說人話。”
“反正按照我的理解,萬相橋才不管你好人壞人的,無論什麼道,最後走通了就行。就怕路上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很容易自己把自己弄成神經病。”玉凌索性換了簡單粗暴的解釋。
北苒使勁地磨牙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就是那個神經病?!”
“不要自動對號入座。”玉凌謹慎地注視著北苒握刀的右手。
還好北少主剋制住了自己砍人的慾望,冷哼一聲越過玉凌,繼續往前走去:“那你的道是什麼?”
“拜託我還卡在融虛巔峰呢。”
“我看你侃得頭頭是道,總不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吧?”北苒斜睨了他一眼。
玉凌走到她身邊,沉默了兩秒才道:“我想走到這個世界的絕巔,但最好不是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