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越來越混沌的時候,玉凌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唯有走入夢境,方能走出夢境。
所以當他的記憶被飛速剝離的時候,玉凌並沒有試圖阻止,而是平靜地旁觀著。
反正只是做一場夢而已,又不是魂海被打碎,以他如今的魂力修為,只剩殘念的古雍已經不可能輕易佔據他的身體了。
漸漸地,玉凌忘了自己在參加複賽,也忘了自己認識的朋友,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潛意識的狀態,其實更接近無意識,有時候很多事你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潛意識卻記得清清楚楚,只是絲毫不被你察知。
這就像做夢的時候,人往往會遇到一些怪異而混亂的情景,甚至做出現實中自己絕不會做出的行為,醒來之後有的你還記得,有的卻已經完全忘記了,怎麼也想不起來。
所以夢境對人們來說,始終是一個無法控制、未知而神秘的東西。
在玉凌的記憶完全消失的前一秒,他隱約看見了一個白色玉瓶。
那優美的流線,纖細的頸口,潔白無瑕的瓶身,還有籠罩著的溫潤白光,似乎是那麼熟悉,又似乎充滿了陌生。
……
當玉凌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渾身上下就如散架了一般疼痛,別說坐起來檢視周圍的情景,就連動彈一下都無比艱難。
“哥、哥你終於醒了!”旁邊傳來一道隱隱帶著哭腔的聲音。
玉凌想轉頭看一眼說話的人,但脖子也完全是僵硬的,只能繼續如殭屍般橫在床上一動不動。
一張清秀的小臉映入了他的眼簾,那是個哭得兩眼通紅、梨花帶雨的少女,一抽一抽地啜泣道:“我、我還以為哥哥……再、再也醒不過來了……”
玉凌下意識地想問一句你是誰,但一股莫名的記憶卻忽然映上心頭。
這個女孩……是他的妹妹玉北塵,是他不惜性命也一定要保護周全的人。
畢竟他的父母早就死了,這麼多年和他相依為命的,只有妹妹一個人。
“塵兒,別哭……”玉凌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擠出了四個字。
他已經全部想起來了,這次他之所以受重傷,是去煞魔林搏命落得的後果。
以他的修為,去那個地方完全是十死無生,現在還能甦醒過來,已經算他命硬了。
畢竟煞魔林,可是玄魔界最危險的幾大禁地之一。
可是他沒得選擇,父母留給他的靈石早已經被人搶光了,玄魔界向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能在這裡活得滋潤的,都是窮兇極惡之徒。
十七年的記憶一一從心頭流淌而過。
小時候,他帶著妹妹四處流浪,艱難求生,好多次偷東西、搶東西被人打得半死,純粹僥倖逃得一命,就這樣辛苦地掙扎在玄魔界的最底層。
這些年情況本來有所改善,因為他的修煉天賦還算不錯,到現在總算混到了接近中產階級的地步,在楓林鎮暫且安頓下來,有了一個固定的家,還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再也不用去偷去搶了。
可是平靜的生活終究是短暫的,那一天幫老闆運貨,他隱隱聞著氣味有些不對,強行破解了鐵箱上的鎖,震驚地發現裡面全是一個個人頭。
那死不瞑目的沖天怨氣,哪怕殺人如麻之輩也會不自禁心裡一寒。
但最關鍵的地方在於,裡面一個人玉凌認識,還跟他聊過幾句,也是之前給老闆運貨的僱員。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玉凌問起的時候,老闆只是隨口說他辭去工作回家了。
那時候玉凌還沒有過多懷疑,但現在這個僱員的頭顱就這樣怒睜雙目地擺在鐵箱裡。
玉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鎖好鐵箱,繼續把貨送到目的地的,也許是因為心裡充斥著震驚和陰翳,他總覺得接貨的那個人眼神很不對勁,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那件事後,玉凌立即下定決心辭職走人,不過這種行為算是他單方面違約,所以必須要支付相當數量的違約金。
玉凌顯然是付不起的,最終他只能趁著自己輪休的幾天,跑去煞魔林冒險,本來他只打算在邊緣地帶碰碰運氣,結果沒想到裡面的方向是完全錯位的,最後玉凌越走越深,被一大堆異獸追殺,直到他受了重傷,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
說實在話,對於自己還能醒來,玉凌頗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當時他已經暈倒在煞魔林裡,按說十條命也該死完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妹妹。
“哥……除非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去冒險了。”玉北塵有些嗔怪又有些後怕地道。
“放心好了,哥哥會一直陪著塵兒的。”玉凌動了動嘴唇,聲音很微弱地從喉嚨裡擠出來。
玉北塵心疼地道:“哥,你別說話了,我已經幫你在老闆那裡請了假,你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扣工資就扣工資唄,可別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