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漫長的黑暗,但黑暗中卻似乎有一些別的東西,不知不覺吸引著玉凌的注意。
他好像看到了一座華麗的皇宮,皇宮裡冷冷清清,只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吃力地拎著長劍,不斷地重複著拔劍、前刺、拔劍、前刺的動作,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無聊枯燥得令人髮指。
男孩身旁有一箇中年男子冷漠地注視著他,臉上沒有任何的欣賞或滿意,只是偶爾開口指點兩句,但那種指點也全是厭惡的喝罵和斥責,沒有絲毫的溫和與鼓勵。
他似乎是對男孩失望透頂,讓他站在那裡保持刺劍的動作不許動。
男孩就如同一座沉默的塑像,倔強地維持著一個姿勢,從早到晚,夜色漸沉。
“叮噹”一聲,渾身脫力的男孩終於昏迷過去,但右臂依舊直直地伸著,緊抓著那柄長劍。
沒多久,他就醒了,是被中年男子一盆冰水潑醒的。
十二月的寒風冰冷刺骨,男孩滿身冰渣地艱難爬起,臉上是病態而異樣的紅潤。
他依舊沉默著,沒有辯解,沒有抱怨,明明還很稚嫩的臉上卻只有死寂與漠然。
不知道他是以何等的毅力繼續開始了新一天的練劍,還是那枯燥到讓人難以容忍的兩個基礎動作,但中年男子卻就是不滿意。
男孩終於病倒了,然而明明幾顆丹藥就可以解決的事,中年男子卻根本置之不理,完全放任他自生自滅。
身處在偌大而華美的皇宮,但男孩卻始終孤零零一個人,別說有宮女侍女前來照料,甚至連藥都得他自己去熬。
他搖搖晃晃地抱著靈藥往房間走,但卻虛弱地跌倒在地,藥材散落得到處都是。
他掙扎了半天也沒能站起來,只能艱難地在地上爬,一棵一棵將那些靈藥抱在懷中,當他的手伸向最後一根藤蔓靈藥時,一隻腳卻狠狠地踩了上去,甚至示威般地碾壓了幾下。
男孩趴在地上抬起頭,幽黑的瞳孔中依舊漠無情緒,只是死寂之中卻多了幾分冰寒。
“呸!廢物!有你這樣的弟弟真丟人!”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一臉嫌棄,被一群侍從眾星拱月地圍著,衣著華美氣態優雅,和狼狽的男孩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侍從用腳碾完那株靈藥後,幸災樂禍地將它踢到了男孩臉上:“吃啊,我好心幫你加了點料,應該會更好吃才對啊!”
又有一位侍女咯咯嬌笑道:“對的呢,可不要浪費了嘛,你師父只跟神藥殿訂了這麼些藥材,你可別指望他還會再給你備一份,畢竟你師父的弟子那麼多,他哪有心力管你這最廢柴的一個呢?”
“哈哈哈!”
一群人說說笑笑,揚長而去,聽他們談論的話題,已經轉移到某某某天才的傳奇故事上了。
男孩在雪地中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撿起了那株被踩得稀爛的藤蔓,輕輕抱在了懷中。
即便是如此的侮辱和惡意,他也沒開口咒罵,沒怨天尤人,沒歇斯底里,就像是聾子瞎子啞巴一樣。
雪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向前爬去,就這樣艱難地蜿蜒出一道驚心動魄的痕跡。
去向一個他完全不知道的莫測未來。
……
無邊無際的黑暗猛地下沉凹陷,彷彿被光明驅散,漸漸遠去。
玉凌有些恍惚地睜開眼睛,腦袋依舊有些抽痛,還有種空空蕩蕩的虛弱感。
他費了好半天工夫才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因為昏迷中看到的那個男孩的故事彷彿佔據了他的心神,讓他有一瞬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
就像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境,大夢初醒時總有些不真切的錯亂感。
不對!塵若呢?塵若怎麼樣了?
玉凌猛然間恢復了清醒,趕忙將那個夢境一樣的故事拋之腦後,開始尋找周圍紫塵若的影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