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X市海灣——
男孩倚靠在距離林小梨不到十米的岩石旁,他的卡其色風衣隨著海風肆意飄動著,本靈動的雙眸續滿淚水。
他動作緩慢的揉了揉太陽穴,骨節分明的手被凍得通紅,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原來這些年,你就是這麼折磨自己的……”他回首望著小梨縮倦顫慄著的側影,心臟如萬箭穿心般疼得千瘡百孔……腦海裡每分每秒都在穿插著昨晚的那個片段……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幻想著如何將那人面獸心的畜生給撕碎!
昨晚,若再遲一刻……他不敢想……
他本以為離開了校園,她便迎來了新的生活,她不再是那個在學校裡受人欺凌忍辱負重的小女孩了。
再沒有人會對她指指點點,她會逃離那些本不該在她那個年紀所承受的所有屈辱,不再沉默寡言,不再把自己與世界隔離,將自己封鎖在深淵……她會變得明媚,如暖陽、若星辰般璀璨,散發著屬於自己應有的光芒。
他以為……她會過得很好的……
但跟隨著她腳步的這兩個月,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她每天為生計奔波,看到她借酒消愁,每次下班回家都會去她家樓下那略有些老舊的雜食鋪,出來時總提著幾罐啤酒回家。
每次遠遠的看著她,卻不見她的笑容,總是愁眉不展,她的眼中沒有多餘的情緒,平淡無波,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時一般,毫無生氣。
唐宣說的沒錯,他是個懦夫!
亦如當初少年時代裡那般,明明對她早已情根深種,卻當個旁觀者般,眼看著她出醜難堪,心中萌發的喜歡被他連根否定,他從未想過……
原來,第一眼便喜歡的人,即使多年未曾提及,再遇見——亦是歡喜。
他想看她笑,就像那年初夏在課堂上,他忍不住總回頭瞧她,給她做鬼臉,她用詫異的眼神看向他,低頭輕聲淺笑。
他看得入迷,原來——她會笑,還笑得那麼好看。
全班人都覺得她是異類,既不合群,又滿臉陰沉,看了就讓人覺得晦氣。
而只有他知道,她眉眼柔情,笑靨如翡的模樣如繁星般耀眼,他將她的一顰一笑都小心翼翼的珍藏在腦海裡,深深的紮根在了心底最深處,再無消逝的可能。
——
林小梨將手裡一直緊握著的手機緩緩拿到距離眼睛二十厘米的位置,手指輕摁了下開關,手機螢幕上顯示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整。
她抿了抿乾燥的嘴唇,長時間滴水不沾讓她感到口乾舌燥。艱難的爬起身,一起身便頭暈目眩的,她今年著實貧血得厲害,這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小梨用手拍了拍沙土,由於坐了太久,路都走得有些不穩,走的第一步便跟蹌得險些絆倒自己,不遠處的男孩心揪了一下,眼裡的擔心不言而喻。
晨間的海灣平靜而安逸,海灣沿邊的過道偶有出現早起晨跑的老人家,她硬扯出一個不大好看的笑容,朝老人家打了聲招呼,老人家見她一身狼狽,卻也回以微笑示好,和她隔空說了句加油,並朝她眨了下眼。
她緊張的咬著下唇,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可愛的鼓勵自己,她愣了一會,而後發自內心的笑出了聲。
她想回家,睡個安穩覺。
至於工作,由著它去吧,丟了就丟了,她已經不稀罕了。
伴隨著清晨平靜如初的海浪,她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遠處的公交車站佇立在她前方,公交車站旁冒著煙火氣,賣早點的小販正忙碌的為過路的客人打包裝袋著早點。
她走上前,看著攤上擺得琳琅滿目的早點,著實嘴饞的不行。開啟手機查了查餘額,眉頭微皺,嗯……還是用花唄吧……
吃了兩個糯米雞、一根玉米,一杯綠豆湯,林小梨終於恢復了些精氣神。
八點十分,她等的公交車會到。
這會正好八點,還有十分鐘車便來了。利用這十分鐘,她開啟郵箱,編輯著她的辭職信,並按了傳送。
隨即,車正巧緩緩開來,停在她的身旁,車門倒映出她憔悴不堪的模樣,她下意識的低頭,不想看到此刻她落魄的模樣,只聽一聲清響,車門拉開,她這才快步邁上了車。
車子很快到站,車上三兩乘客陸續下車,林小梨正向著窗外發呆,恍惚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的眼睛環繞下四周,見有幾位乘客打量了下自己,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從後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