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志威的世界觀崩塌了。
他仰面朝天,此刻的天色還算晴朗,雖然在雲層中不見日,但散射的光芒還算充足,在大氣灰塵的折射下,蔓延到低空,再折射進眼睛裡,傳遞到視網膜上,落在眼球底部,形成相反的影像。
周遭很靜,靜悄悄的,沒人有多餘的動作。
視線中,只有周陽一人雙手抱著大餅,緩緩吃著,像是很久沒有吃東西的模樣,瞧見自己在打量,便稍微收斂了一點,小拇指輕輕翹起,狼吐虎咽也變成了細嚼慢嚥。
某個瞬間,周圍忽然起了風,這種風是黑色的,很劇烈,不知從哪裡吹來。
大風颳來的瞬間,天穹中的雲像是無根的浮萍,被刮碎成四散的泡沫,像是漫天的紙屑。
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破碎聲,像是建築碎裂時產生的聲音,有些刺耳,這種聲音從天穹的中段傳出,沿著天的中線一直向下蔓延,最後在大地下方響起,越來越響,最後抵達耳邊。
視線盡頭,出現了巨大的裂縫以及凹陷,無數的巨樹和草木,在山體塌陷時滾落,滑入巨大裂隙當中,成為溝壑深處遠不可見的黑影。
這種末日的天災景象並未結束,大地上的縫隙還在繼續蔓延,從視線可及之處一隻向前蔓延,巨大的撕裂能力拉開了整個地面,使得這大地傷痕一直持續到了視線盡頭。
大地崩塌了,人間搖搖欲墜,遠處的山成片的傾倒,高原變成了丘陵,丘陵變成了平原,平原繼續向下陷,變成了凹陷。
天地交接線跟著崩塌,由於大地塌陷,視線盡頭天地交界線跟著急速下降,整個天穹像是一隻巨大的蓋子跟著塌陷,顏色越來越深,重量越來越大。
到了最後,整個視線中只有天,垮下來的天穹!
因為山海都已經塌陷消失。
邢志威在這樣的世界中立身,他嘗試尋找生存的機會,嘗試尋找一處能夠逃離這些災難影響的世外桃源,可他失敗了。
邢志威只看見有一個男人,畫出了五張大餅。
畫第一張大餅時,正是山海位移開始的時候,也是一切災難徵兆的開端,一切毀滅的景象,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畫第二張大餅時,邢志威心中天地掛起狂風。
第三張大餅時,狂風怒號,使得雲層破碎得像是無根浮萍,散落成星雲塵埃和空氣,再也無法匯聚。
第四張大餅時,地面塌陷了,成片的山脈坍縮到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成為純粹的煤炭。
第五張大餅時,天跟著塌了。
這些景象,輪番在邢志威心中上演。
因為周陽的動作,這個成年男人的世界觀,崩塌了,正如塌陷的天空和大地,破碎得一塌糊塗,再難以重構。
這是人的精神瓦解的景象,是一個人信奉終生的理論殿堂徹底塌陷的景象,是人在矛盾和自我矛盾中走向滅亡的前奏。
邢志威要慶幸的是,他並不是一個知識分子,理論世界的架構並不宏大,瓦解時產生的餘波雖大,卻也不至於毀天滅地。
周陽的動作,使得這個成年男人的理論世界徹底崩塌。
可以預見,從今往後,邢志威將不會有太大的成就,大機率是碌碌無為,泯然眾人。
因為他一直信奉的的絕對理論,那一套伴隨他數十年的方法,包括如何認知這個世界,如何發揮自己的能動性,如何體現自我價值…
這一套理論,失效了!
這樣的影響,不亞於對量子物理學家說,量子力學就是他媽的瞎扯淡。
毫不誇張的說,周陽毀了邢志威。
雖然周陽沒有動用任何影響力,也沒有施加任何手段作用於邢志威,但事實就是這樣。
邢志威的內心已經不健全了。
“誰能救我?”邢志威置身於深淵,望著天地間那個男人,雙眼含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