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慕老爺子本是在自己院子裡和慕家的長孫慕晏對弈下棋,託滄安瀾胡來的福,難得讓任職羽林軍的慕晏從金陵城回來一趟,自然要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慕晏看了眼棋盤對面的慕老爺子,已經將近七旬的老人,那雙略顯渾濁的眸子卻閃著精明的光芒,枯槁的手敏捷的遊移在黑白棋子之間,正摸著下巴處的山羊鬍,得意的說道:“小子回去再練兩年吧。”
“那我就先回去練練,您老人家多保重。”慕晏一邊收拾著棋盤的殘局,一邊佯裝無奈的說道。
慕老爺子彎腰爬在棋盤上,像個老小孩的嘿嘿嬉笑道:“唉,乖孫兒,我這不是舍下身段陪你了麼?絕對讓你在荊北的這段日子增進棋藝,日後回到金陵城殺他們個乾乾淨淨。”
慕晏放下手中白子的棋簍,深深的嘆了口氣,望著頭頂突然變的陰雲密佈,黑壓壓的天空,無奈道:“這種話也就是你敢說,你什麼時候讓晚晴回來?”
慕老爺子也跟著抬頭看了眼天空,一陣冷秋風平地捲起,放才激動的汗水還沒幹透竟被風吹的得起了寒噤!興致全無的悶聲道:“你以後別叫她晚晴,等將來晚晴和你小叔叔成了親,到時候改不過口來鬧出笑話,一看這鬼天氣就知道又有人無端招惹晚晴傷神了。”
慕晏好笑一聲,連連搖頭的扶著慕老爺子,勸說道:“爺爺,你這樣說的未免太牽強些了吧?不過是碰巧又要下雨,你也知道荊北就是這陰晴不定的鬼天氣,哪裡和人的哀愁有關?大抵是你在家太閒的緣故才會有這樣怪異的想法。還是快進屋子吧,眼看就要入冬,免得您生了病,到時候晚晴又該垂淚心疼你了。”
慕老爺子被慕晏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完全忘記天氣突變的不快,說起來也快有一週沒見晚晴那丫頭,心中倒也生出些想念,摸著鬍子笑道:“待會兒你去安瀾的府中把晚晴接回來吧。”
爺孫倆人正聊得起勁,就見慕家老管家步履蹣跚的從外面跑進了院子,氣喘吁吁的說道:“老爺,三少爺從金陵城回來了,只是······”
“又怎麼了?”慕老爺子不耐煩的問道。
老管家看了眼慕晏,支支吾吾的說道:“只是三少爺身邊還帶著個嬌小姐,聽說是金陵江家的女兒,可那女子手中沒江家的拜帖,又沒有長輩跟從,我也做不了主,您還是去看看吧。”
慕老爺子雙拳緊握,若是年輕時候的他,定是要一拳砸爛眼前的東西洩氣,可現在的他只是扭頭淡然的看著慕晏,笑眯眯的囑咐道:“晏兒你不要跟上來了,明日再去接晚晴回來。管家去取我那條長荊做作的鞭子。”
老管家戰戰兢兢的看了眼要發作的慕老爺子,“唉”了一聲,不知是嘆氣還是無奈,貓著身子進了裡屋取東西,眼瞅著慕老爺子拿著滿是荊刺的鞭子在地上抽兩下,啪啪嚇得人直打寒顫,步履生風的離開了院子。
老管家遲疑的看了眼慕晏,老淚縱橫的哀求道:“哎呦,孫少爺,您還是趕緊把晚晴姑娘叫回來吧,老爺下手沒輕重,若是打壞了你風叔叔這可怎麼得了啊,現在也就晚晴姑娘能勸住老爺了。”
慕晏也見識過老爺子的下手狠決的打自己的父親,為難了片刻,拍著老管家的肩膀道:“還是不叫晚晴的好,我去王府把安瀾叫回來吧。”
而此時楚晚晴回滄安瀾府中歇息了片刻,終是放心不下初初回來的慕安風,揹著所有人悄悄從後院離開了王府。
沒等進院子就聽到再熟悉不過,擲地有聲的鞭子抽打聲響,府中站崗的侍衛皆是低頭不敢言語一聲,她急忙加快腳步衝進院子。
只見慕老爺手中正擰著那條她自幼常見的荊棘皮鞭,殘酷兇猛的一下又一下抽打著跪在大廳中央的慕安風,那在夏季操練軍隊時,被烈日暴曬成小麥色的後背已經被抽打的血肉模糊。
慕安風臉色慘白,雙拳緊握的保持著如勁松的跪姿,明明已經疼得渾身冒汗,卻依舊死咬著後槽牙,默默承受著一切。
老管家看著眼前的情景,焦急的直跺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慕老爺子手下留情,見自家的老爺是鐵了心的要懲戒慕安風,頹廢的軟癱在地上,只能心中默默祈禱著慕晏能快些回來。
而方才跟著慕安風來到慕家的江婉柔早就被慕老爺子的陣仗嚇的六魂無主,悄悄躲在客廳的角落,驚恐萬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血液和潮溼悶的空氣摻半起來,使得她反胃的直想嘔吐,從沒想過慕家的老爺子會是這樣不講理而又殘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