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綢,清雅幽靜的廂房中,白玉鏤空的香爐裡,瀰漫出龍誕香的氤氳,絲絲嫋嫋,升騰於空中,慢慢消失不見……
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似乎沉睡了許久,也許是沒能好好進食的原因,面容變得極為消瘦,頰骨分明,很是憔悴,突然間,他一動不動的手指頭,輕輕的痙攣了一下。
沒多久,他從沉層的昏迷中醒來,這段日子,他一直在與死神鬥爭,一次又一次,從死亡的邊緣掙扎過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雲沁雪,這是,他對這個世間,唯一的留戀不捨。
他發起了高燒,額頭上燙得厲害,神智不是很清醒,但是,他有著極強的意志力,那是隨軍打仗,日積月累,培養出來的,十五歲北上,收復了大片,被祁雲國侵吞的河山,並非作假,他治軍嚴肅,對自己也非常嚴苛。
所以,就算難受得寧願死去,他還是,強迫自己醒來,胸口彷彿被什麼重物壓著,被這股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張開乾裂的薄唇,大口的呼氣……
東陵弈桀緩緩睜開,赤紅的雙眼,墨黑深幽的瞳孔,變得迷離和朦朧,帶著初醒時的恍惚,他動了動手指,而胸口,傳來輕微的疼痛,他緩緩舉起手來,輕輕的搭在胸膛上,傷口似乎已經結疤,隨後,他積聚了體內所有的力量,強撐起了半個身子。
他想從床榻上下去,卻發現身體該死的虛弱,胸膛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又裂開了。
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痛恨著自己的虛弱,可是,她卻不在他身邊,東陵弈桀眼眸中流露出恐慌,心中不停的深喚道:“雪兒……雪兒……”
內心似乎被一團莫名的疼痛,給糾纏住了,他明白了,原來窒息,可以讓人如此的難過。
銘刻在心上的容顏,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帶著一絲絕情與無措,蒼白的嘴唇緊緊的抿著,帶著一絲倔強與偽裝,眉宇間,有著一抹鬱結不散的愁,是那麼痛苦,臉上那一道結了痂的傷疤,在蒼白臉色遮掩下,愈發觸目驚心,令他不忍目睹。
那一道傷疤,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是為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而生出的悔恨,為什麼自己陪在她身邊,還總是讓她,發生不幸之事?
可是,事到如今,什麼都晚了,他連彌補的機會也沒有……
東陵弈桀的心一痛,彷彿被細密的絲線,一點一滴縈繞著,他沉下眼眸,暗暗在心中起誓,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爭取回她的心,只要他還活著一天,這份誓言,就不會褪色。
這時,一名身裝粉衣的婢女,端著流質的輕淡食物,緩緩走了進來,見東陵弈桀坐在床榻上,手上的東西頓時墜落,啪的一聲,清脆刺耳。
隨後,她驚喜的轉身,猛衝了出去,在外門大聲的叫道:“王爺醒了,王爺醒了……”
沒過多久,莫離從外面衝了進來,見到東陵弈桀的清醒的樣子,眼眶不自覺的發燙,高興的叫道:“太好了,王爺,你終於醒了……”
東陵弈桀目光微微轉動,眸中漸漸生出一絲光亮,隨後,他張了張唇,似很艱難的發出聲,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人呢?”
莫離快步上前,單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遲疑不決,欲言又止的開口,“屬下無能,王妃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天玥國……”
東陵弈桀的心,沉重得如同灌了千百斤銅鐵,胸膛內,一陣一陣緊縮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咬住了薄唇,狠狠地咬住,彷彿這傷痛、這血腥,能夠暫時驅散心中的陰霾。
他的心臟,忽然猛烈地抽痛起來,他可以想像得到,終於擺脫他糾纏時,她的表情,一定極為輕鬆自在,思及此,他的雙拳緊握,聲音遊若無絲,又啞又澀,“你說什麼?”
莫離濃眉緊蹙,心知這一事實,深深打擊到王爺,面色不由凝滯,拱手低聲道:“不過,我們在不久前,收到來自南昭國的飛鴿傳書,發信者是誰無從所知,信上說,王妃和無雙公子,正在去往恆海碼頭的途中,預計在十天左右,即可抵達,只是,屬下無法判定,信中所說真偽,所以,才沒有立即告之王爺……”
東陵弈桀聞言,臉上的表情悲恨難辯,面色慘白得幾乎透明,本來分明的輪廓,因為這些日子的無法好好進食,已經瘦得瞧見分明的骨頭。
他的腦海中,盤旋著一個狂嘯的念頭,她和蕭輕寒早就你情我諾,他把自己的心,都給了她,她怎麼能如此傷害自己,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想要擁有一個女人,想要跟她廝守終生,而她不屑,她一點也不屑自己。
他感覺身體內,一股刺骨的冰冷,從胸口處,慢慢的滲出,流遍了四肢百骸,身體便在莫離擔憂的目光下,無力地癱軟了下去。
他嘴角微微下垂,唇畔輕輕翕動,嗓音沙啞:“兩個人,前往海域……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