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他雖然也是這般清冷,可是這種沉鬱的感覺,卻是從來不曾的,緩步走到他的身後,輕輕地問道:“輕寒哥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蕭輕寒轉首看著雲沁雪,眸中一閃而過異樣的眼光,卻很快又平靜如一汪清泉,“沒什麼,我明天要回陽城,不能再陪著你了,想跟你辭別而已。”
不知為何,聽到這一番話,雲沁雪有種深深的別離之感,彷彿,這一別,怕是永遠也見不到他了,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模. 樣,原來,是到了分別之日了!
雲沁雪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來,故作輕鬆的說道:“是這樣啊,那我還可以去見”
她怕自己會哭出來,所以,她趕緊揚起頭,看著天際一輪皎月,明知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心卻緊緊的揪了起來。
蕭輕寒看著對面的這個清麗女子,面容映著天上明月,明眸清澈如一汪如泉,雪衣飄飄,襯著紅梅,卻是那麼的美,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嘴角露出一抹久違的笑。
他的眼,微微地低了下來,他生來對情事,就是淡薄之人,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動情,卻不料,在無意之間,卻偏偏動了那一絲情絲,他的喜歡,就是一輩子。
雲沁雪心中悽然,怔怔的望著他,只見淡淡的煙氣,繚繞在他的頭頂,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反倒不沾染一絲塵煙。
蕭輕寒忽然抬頭,眸中深情無限,伸手輕觸雲沁雪的臉頰,啞聲喚道:“小隱,答應我,一定要幸福,好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眸中柔光滿溢,那說不盡道不完的情意,均有那雙眼眸,傳達到她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雲沁雪從他的眸中,感受到他深沉的眷戀和愛意,感受到他深深壓抑的擔憂和不放心,一瞬間,心底的弦,好似被無聲的撥動,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紛紛墜落,她抽噎著,哽咽的說道:“對不起,輕寒哥哥,是我忘了當初的約定……”
蕭輕寒不禁一笑,擦出了她的淚水,輕聲道:“小隱真是水做的呢,怎麼這麼多的眼淚,因為不想看到你哭,才想要保護你,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雲沁雪止住了哭泣,笑中帶著淚,連連點頭,望著石桌上的瑤琴,輕聲提議道:“我們好久不曾合奏過了,不如,趁著這清麗的月色,合奏一曲如何?”
蕭輕寒深深凝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夜風吹起他的烏髮,長身而立的他,背影孤高而清傲,心內湧現一股從未體驗過的脆弱。
雲沁雪緩緩走了過去,素手輕輕地撫向了琴絃,她已經好久沒有彈過琴了,記得彈琴的時候,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候,而後抬首,看了蕭輕寒一眼,輕聲笑問道:“彈什麼好呢,就彈小時候,常常合奏的那一首吧!”
細白的手指,按住琴絃,咚的一聲,彷彿水面的漣漪,音波圈圈盪開來,中指輕輕一挑,悠揚的琴聲緩緩地揚起,是當世的名曲——《鳳求凰》。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山高路遠,惟有千里共嬋娟。
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託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蕭輕寒的臉上淡淡的浮起淺笑,一閃而過,抽出腰間的玉簫,也跟著吹了起來。
她的琴聲,悠揚婉轉,帶著女子的柔與美,卻是渾厚尚缺,而恰恰他的簫聲,卻是帶著那一種高昂的渾厚,彌補了一切不足。
他們之間的合奏,是一種不需要任何演練的默契,永遠不會有合不上音的時候,從第一次合奏,到現在,雖然合奏的不是很多。
可是每一首,都似是演練了千百回,才出來的那一種契合。
這是一種樂韻中的知音,由樂韻指引著一切,兩人互視一眼,微微一笑,更是投入。
這一曲《鳳求凰》,音節流暢明亮,感情熱烈奔放,而又深摯纏綿,將旖旎緬邈和清新明快融於一體,在這個即將別離的夜,卻是一曲讓人聽後,便久久回味無窮的妙曲。
他們的合奏,只能稱之為天籟之聲。
只是,卻有一個人,無法感受到這份情緒,他渾身血液幾乎倒流,那是一種嫉妒到發瘋了的熱血沸騰。
站在不遠處的東陵弈桀,遙遙望著對面的情景,男子一身雪白長袍,手持玉簫,玉樹而立,女子一身雪紗裘衣,手扶古琴,悠然而坐。
這種情景,要他如何,去用心感受這一首曲子,他一直知道,他們的合奏,是那麼的默契,可是,此時聽到,他卻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打斷他們的合奏。
心,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著,疼得他動也動不了,只能狠狠地盯著不遠處的畫面,雪兒,告訴我……究竟要如何,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呢?
有時候,他明明已經感覺,接近了她的心,明明已經感覺,到打動了她的心,明明感覺她,開始接受了他。
可是,每一次,都只是他的感覺,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她,真正開口說要接受他。
而手中的梅枝,打算悄悄送給她的傲雪寒梅,卻將他的手心,劃出一條條血痕,而他得心,也正一片片地在碎開來。
東陵弈桀輕輕的閉上了眼,他很想不顧一切的衝過去,阻止他們兩人之間的接近,可是,他更知道,如果,他真的這麼做的話,只會讓雪兒,離他越來越遠……
所以,他只能轉身,裝著看不見,艱難酸澀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首百年經久不衰的愛情名曲,讓這個清冷的夜,註定有人無法入眠,東陵弈桀蒼涼一笑,他們彈得纏綿悱惻,他卻只能選擇默默離開,獨自醉酒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