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情況來看，怎麼做都不算嚴重，老劉她最多算是有點先知先覺罷了，但這件事不是咱們普通老師該管的，提提意見就行了，鬧大不行，還會影響到辯論賽的學生，恐怕明年市區學校不敢要他們。”
“那我去和劉老師說清楚！”饒蕙老師聽到就要回頭，卻被鄭文芳喊停：“劉老師一片心意，我們也不能讓她白費。”
“等會我去找劉老師說話，你找機會將那封信拿出來，如果勸不了她，咱們也有轉圜餘地，我明天寄出去，只要不鬧得其他學校知道，就對學生沒有大影響。”
聽到鄭老師的意見，饒老師點頭答應，目前來看，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法了。
劉老師總不會在寄出一封信之後又去弄第二封吧？意見提到了就行，教育的大方針自然有上面的人想辦法，老師只要教好自己名下學生就足夠優秀了。
兩人商量已定，鄭文芳開啟圖書室的門，朝裡面輕輕喊一句：“老劉出來一下。”
圖書室比較安靜，他的話清晰傳到劉芳耳中。
“你先自己思考一下有沒有問題，我先出去一下。”劉芳跟剛才與她討論的李立言說了一聲，然後朝門外走來。
“老鄭有什麼事？”
她一離開教室，圖書室的氣氛立馬熱鬧起來，雖然不至於鬧翻天，同學們能夠感受到面對辯論賽的緊張，討論的都是辯論相關，卻與剛才劉芳在的時候雲泥之別。
“我看你沒有必要去管他們嘛，這些小夥子積極性還可以，辯論賽上會拿到好名次的。”鄭文芳笑道，然後往圖書室外走去。
劉芳知道他有話要說，跟著走上來，介面道：“老師的成就只有學生才能彰顯，我不希望他們只滿足於現狀。”
“想讓他們第一？我還想我的學生以後能拿到諾貝爾獎，以後在領獎臺上提一下我的名字呢！”鄭文芳邊走邊笑。
“就你這樣子？除非學生自己努力得了獎，跟你放羊式的教導可沒有關係。”劉芳老師開玩笑說道。
“老劉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算一個合格的老師了？”
鄭文芳問的隨意，劉芳回答卻很認真：“若是以前吧，我的確以為你不算很好，但我看到了林間，我自認為教不出他一樣的學生，只是目前六班成績嘛…你作為班主任，的確不算合格。”
“行了，又用成績來拿捏我。”鄭文芳笑著回罵一句，然後在大葉榕道找個長椅坐下。
眼睛習慣黑夜後，藉著教學樓的燈光照耀，大葉榕道不再陰暗，反而有種被靜謐夜色庇護的安心感，讓人絲毫不擔心說話被人聽到。
“我覺得你那信寄出去，有可能影響到學生的前途，如果要想他們走得更遠來彰顯你的榮耀，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足夠，沒有必要再鬧大了。”開過玩笑之後，鄭文芳嚴肅說明了自己來意。
“教育事業…”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些道理我們當老師的哪能不清楚。”鄭文芳打斷了她的聲音，“林間他們就是咱們要看護的樹苗，總有一天會長成棟樑之才，問題是得有足夠的肥料，那些東西曦光中學給不了，你我也給不了。”
“只是一批…我想看到的是千萬根健康成長的樹木…”
“你就可以犧牲掉這一批了？”鄭文芳反問道：“一批你都沒能保下來，還想著以後千萬根？”
“總不至於看到外面的樹木有了蛀蟲不去管吧？那樣即使我們教好了他們又有什麼作用？移植到別處，蟲害病根會沾染在他們身上。”
“你覺得你教出來的學生，有別人優秀嗎？這世上到處是優秀的人才，拿諾貝爾獎的，不是咱們教出來，搞科研的，與咱們學生無關，聞名世界的，又有多少從鄉鎮中學出去？外面的樹木有蛀蟲，那是那些樹長得好，吸收的養分多，咱們這裡種下的樹，瘦得就剩皮包骨，蛀蟲看不上才能保持不被腐蝕，你真覺得憑一個老師就能將學生給扳正啊？”鄭文芳拍拍劉芳老師的肩膀，“別理會太多，能發現問題的不僅你一個，能想出解決方法的人也不會在這裡當老師。”
“因為平凡而不敢高聲說話，不敢亮出自己的光嗎？”劉芳問道。
“你這兩句也夠浮誇的。”鄭老師承認自己就是芸芸眾生一人，可以不大聲說話，安安靜靜過完這一輩子，偶爾在街上遇上自己教出來的學生，他們還能記得這個老師，叫一聲老師好，那就足夠了。
拿自己學生去賭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意見，鄭文芳做不來，也不願看到別的老師去做。
“我還錯了？”劉芳仔細反思自己所為。
“你沒錯，誰都沒錯，要是真覺得有人應該為此承擔錯誤，那就怨我們這些不會發聲，即使發聲過也沒有被任何人聽見的普通人吧。”鄭文芳站起來走向圖書室，“那封信我明天幫你寄出去，陪著你去發出這一聲蚊蟲嗡鳴，試試看引來的是春雷驚響還是被人一巴掌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