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將軍以定亂為主,雖是仁心,但自古以來,治亂無常。自高祖斬蛇起義,誅無道秦,是由亂而入治也。”崔州平聽聞這話,也是搖頭,微微一笑。
“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亂;光武中興,重整基業,復由亂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復四起:此正由治入亂之時,未可猝定也。”
還別說,這歷史規律總結的,讓一旁跟著聽著的少將軍,也是微微點頭,若真說起來,這東西不過就是那“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天下合後不就,既得利益者的集體,就會根據其手中掌握的大部分的剩餘價值,不斷讓自身更強,馬太效應之下,底層人民的壓力不斷增大,等壓力大到:“等死,死國可乎”的地步,也就搞點事情,把天下弄分了。
“將軍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補綴乾坤,恐不易為,徒費心力耳。”看到自己這一番歷史小課堂,成功說服了對方,崔州平也是微微一笑,扶著鬍鬚接著說道,
“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數之所在,理不得而奪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強之’乎?”
崔州平那一套所謂“天命”的說辭,倒是和當初很多支援曹丕篡漢的那群人,想法差不多。
怪不得他日後也是選擇在曹魏做官,劉安甚至想著,如果這位崔兄態度再搞笑點,長得再滑稽點,完全就可以過去和王司徒喝上幾杯了。
“先生所言,誠為高見。但備身為漢胄,合當匡扶漢室,何敢委之數與命?”
左將軍並沒有和對方爭執,不僅是因為尊重臥龍摯友的態度和想法,更是在漢末這個有些封建迷信的時代,所謂天命的說法,還是很有市場的,要不怎麼當初張角能夠用這個藉口,忽悠的那麼多百姓跟著他造反?
但信不信和認不認,又有些不同,所謂的偏執的理想主義者,就是老子即使信你說的那些,也不願意就這麼認命,總是要拼盡全力去博上一搏。
有時候,劉安也不太理解,自家老爹明明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漢皇后裔,卻滿身這樣強大而堅韌的使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的經歷,會對後期人格成長起到一定的影響。
“在下不過是山野之夫,不足與將軍論天下事,適承明問,故妄言之。”崔州平也是想得到對方的態度和觀點,因此並沒有爭執辯論下去的想法,畢竟,屁股決定腦袋,他們兩人如今雖然對坐談笑,但說起來不過是一個要訪賢,一個是閒的無事加上推脫不得,作為北方大世家的子弟,家族利和基本盤全在曹操那裡,對於天下大勢,他又怎麼會和劉備這種以匡扶漢室為己任的宗室軍閥有一樣的看法。
“蒙先生見教。但不知孔明往何處去了?”說起來也沒聊多久,大概是並不投緣,心心念念著臥龍先生的左將軍,也是有禮地結束了話題,問著這臥龍摯友,可曾知道臥龍本人的去向。
“誒?左將軍剛從孔明那裡回來,沒見到的話,那果真是應該出遊去了,在下正欲去訪他,看來今日這盤棋是下不上了。”
“下棋,先生可與我等同至敝縣,家裡會下棋的棋手可不少,大可配先生手談盡興。”左將軍也是笑了笑,原來這是找臥龍來下棋的,若說起這事,自家公子、文士,哪個不是高手,雖說和對方的對於天下大勢的看法不同,但好歹也是一名士。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本著這臥龍的朋友,也絕對不會是一般人的想法,求賢心切的左將軍,還是試著伸出了橄欖枝。
“在下性格頗好閒散,向來是無意功名的,承蒙不棄,但實難從命。”長揖到地,崔州平搖了搖頭,笑著離開了。
跟你走,回去下棋?和誰,你身邊那個小小年紀,就能在棋道上完虐我們幾個朋友的周小公子嗎?
這小子據說近些年,和他師父下棋都是贏多輸少,雖說有諸葛孔明那人慣著小孩,讓了不少子的緣故,但那實力也的確不容小覷,也不知這小子到底是吃了什麼長大的,這等妖孽頭腦。
“嗨呀,這孔明又訪不著,卻遇此腐儒,在此閒談了許久,還不如和坦之他們過去吃酒!”看著對方轉身離開,這邊左將軍還沒說什麼,黑臉暴脾氣的張飛就炸了毛,氣呼呼地感嘆著。
“這隱世之人的話,想來聽聽也無妨。”左將軍倒是看的開,本也對能收服這人不報什麼幻想,而且三觀不同,就算到自己身邊工作,也大概工作是畫風不對,對大家都不是最好的歸宿。
反正他此次目的又不是這臥龍之友,如今有緣見到,聊上幾句,也就不算白跑一趟。
看著天色漸漸晚了,起身整了整衣服,左將軍看了看身邊跟著的同行之人,也是淡然一笑,“天色已晚,看來果真如公子所說,我那運氣,也是沒什麼可能一次見到那臥龍先生,此番回去,日後使人探聽好訊息,再來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