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殘酷的現實
少年墜地,身形如滾葫蘆一般,在地上翻滾數週才堪堪停止,原本蠟黃的臉色,此時被病態的蒼白的所掩蓋。
下巴被自己噴吐出的鮮血染紅,而地上長達三丈之距的血痕,更加的讓人觸目驚心。
那是少年身在半空噴灑而出的鮮血啊!
但圍觀的眾弟子,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不忍之色,反而目光灼灼的盯著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身上,彷彿在確認那個所謂的‘歷史’是否已經發生了。
但,下一瞬,他們失望了。
只見少年顫顫巍巍的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可能是動作幅度過大,又激起體內還未平靜的氣血上湧,猩紅的血水隨著他的嘴角滑下,灑落一地。
“我……我是記名弟子,是長老親……親收的記名弟子!”身體上的劇痛,刺激著少年每一根神經,讓其因剛才趙虎陡然爆發的兇猛衝擊,而昏沉的意識,逐漸冷醒清冽,就連自己呼吸所牽扯的疼痛,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一雙深邃的瞳孔,陰厲如刀,狠狠的紮在那道高挑的身影上,聲音寒若幽泉凝冰:“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我身後的長老……日後算賬?”
“呵……”趙虎聞言,一聲輕笑,道:“長老,我趙某人自然是怕的……但你,未免太把自己,一個記名弟子的身份當回事兒了吧!”
說話間,他略作停頓,隨著其嘴角咧開的弧度,一抹譏諷的笑意爬上了趙虎的嘴臉。
“先前我一直搞不懂,你一小小記名弟子,何來勇氣敢忤逆於我,還膽大到拿假貨來戲耍你虎爺爺,現在看來,原來是仗著身後有長老撐——腰啊!哈哈哈……”
‘撐腰’二字被趙虎用極為輕佻的語氣說出,再配上他那陰陽怪氣的表情,其嘲諷之意,尤為濃烈。
隨著一聲長笑落下,趙虎雙目微眯,盯著那灰衣染血的少年,聲音越發的譏諷:“你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絕世天才,得太老青睞,親收門下,頂著一個記名弟子的頭銜,便可在門內橫行無阻,不畏強權?”
“哼,真是幼稚至極的想法!”
冷哼之聲剛落,他忽又話音一轉,滿臉嘲弄的問道:“你知道,為什麼門內的記名弟子,和雜役同是灰衣?”
少年聞言,慘白的臉上,迷茫之色一閃而過,趙虎察覺,其嘴角不禁勾起一絲輕蔑的弧度,兀自嘲笑道:“那是因為門內的雜役不夠用了,長老或執事偶爾出山,就會帶上那麼一批人回來,並賜予弟子稱號,美其名曰:記名弟子,實則跟雜役沒什麼兩樣。”
“而在我們正式弟子的眼裡,你們就是一群,可隨意壓榨的廉價勞動力,活得低三下四不說,有時候還會像狗一樣,對著我們正式弟子搖尾乞憐,以求庇護!”
“殊不知,我們只拿你們當狗一樣使喚,要是不聽話了,就一腳踹開,後面有的是‘聽話的狗’在排隊,等我們任意挑選!”
對於趙虎極具侮辱的話語,少年心中沒有任何波瀾起伏,乞丐出身的他,在俗世乞討時,什麼樣的閒言碎語沒聽過,不會因為趙虎一句你是狗,自己就對號入座,真活成了狗。
人,若沒有正確的自我認知,把自己擺在正確的位置,很容易就會迷失自我!
老乞丐以前常在少年耳邊嘮叨:“薄滋味以養氣,去嗔怒以養性,處卑小以養德,守清淨以養道。”
別看少年是乞丐出身,但自身的德性,卻猶如在塵世火爐中,一塊淬鍊煅燒無數日夜的精鐵般,純粹無暇。
他懂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也懂得‘人身份雖然高低之分,但人格卻沒有貴賤之別’的含義。
這些都是老乞丐教的,雖說有自我安慰的成分,但少年一直牢牢的將其記在心裡,從未忘記過。
特別是老乞丐過世之後,每當夜深人靜時,少年便會懷念從前的種種,老乞丐跟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猶如銘刻在靈魂最深處。
故而,他幽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當年入門的時候,不也是從雜役做起的?”
少年環視一圈周圍看戲的白衣弟子,目光最終定格在了趙虎的身上,其言外之意就是:當年大家都做過雜役,明白彼此的難處,何苦要與他為難?又何必瞧不起身份低下的弟子呢?
這跟瞧不起以前的自己有什麼區別!
如今到了這個局面,少年心裡明白,今日這一劫,他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的,趙虎實力的強悍,他深有體會,只能暗自思考自己的後路。
是以,他一邊跟趙虎虛以委蛇,一邊運轉體內那為數不多的元氣,平緩自身氣血,和幫助麻木的雙臂恢復知覺。
“呼……”趙虎聞言,微微仰頭,撥出了一口長氣,臉上似帶著幾縷追憶與緬懷,嘴角卻咧出了一個邪異的微笑,“正因為如此,我們當年所受的折辱,才更應該讓你好好的感受一下啊!”
趙虎話音一落,周遭圍觀的白衣正式弟子盡皆咧嘴,無聲而笑,他們雙眼裡迸發出的目光,猶如毒蛇般,緊緊噬咬在少年那孱弱的身板上,竟帶著幾絲壓抑的興奮。
那快慰的笑意,就好似眼睜睜的看著面前這少年,遭受他們曾經所受的羞辱與折磨,便能將他們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鬱氣發洩出來。
感受到周遭詭異的變化,那深幽熾熱中,帶著人性扭曲的目光,讓少年心中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