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將軍這樣子,堂內各人都有些不明就裡,雖不情願,眾人也不得不承認,韃清取的新年號堂皇大氣,算得上是一個好年號,怎麼就跟滅亡扯上關係了?
不過大將軍每每舉動別有深意,難道這個宣統年號,內有什麼玄機不成?傳看情報同時,很多人都在心底沉思。
高史銀冷哼一聲:“這個破宣統一看就取得缺乏底薪,還是順治順耳一些,多爾袞越活越回去了。”
齊天良附合他的話,鍾顯才微微一笑,餘者人等也是微笑不語。
葉惜之看著各人,從崇禎十二年進入王鬥麾下起,轉眼幾年過去了,他也年過四十,但顧盼間那種銳利,仍然絲毫未變。特別一步一步進入幕府核心,略圓的臉上,那飛揚的神采更為顯著。
方才軍政諸事他不得插口,此時他當然可以說話,撫著頜下的那把短鬚,他高聲道:“不然,韃虜中盡有人才,由此年號便可見一斑,宣者,大也,統者,大統也。奴酋這是宣告盡得滿洲各部道統民心,不復遼東之戰後頹勢,國勢再興!更兼東取高麗,窺探東贏,虎視山東,此為我中國之大敵也,大將軍不可不察,更不可輕視之!”
王鬥點頭,來自後世的他明白宣統的意義,但此時大明各人卻不會明白,而麾下能從實情出發,正確認識清國的威脅,他內心欣慰,畢竟這是此世界野蠻人對文明人最大的威脅力量。
而這份情報,是情報部門從天津一帶收集來的,多爾袞下令更改年號後,就派遣大批的細作,跨越遼東海面到天津、京師一帶散佈,朝廷的錦衣衛正在對付這些細作,但顯然效果不佳。
短短時間內,清國改元訊息。已經在京畿一片傳得沸沸揚揚。
王鬥簡單與眾人商議一下,眼下多爾袞東顧,這對都護府是好事,此時大明缺少時間。王鬥更缺少時間,近期他全部精力,都會放到開發漠南諸事上面,只讓情報部門更密切的關注。
還有一個訊息,欽差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安北都護府副都護李邦華已經快到了。
看著這份訊息。王鬥臉上似笑非笑:“沒想到,大明的忠臣義士全聚到我這邊來了。”
明亡之時,宣府巡撫朱之馮,山西巡撫蔡懋德,大同巡撫衛景瑗,全部力抗李自成大軍不屈而死,反倒三鎮總兵除了周遇吉外,餘者皆是軟骨頭人物,爭相獻城而降。
還有按理說作為皇室忠誠家奴的太監也靠不住,杜勳就出郊幾十裡。跪迎李自成入城。
歷史上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一樣身死殉國,現在這些人全跑到自己身邊來,王鬥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惱。
“哦,忠臣啊?”
高史銀獰笑地捏起自己拳頭,惡狠狠道:“原本老高打算那李邦華到後,給這廝一點顏色看看,忠臣就算了。”
“他李邦華是忠臣,對大將軍就是好事?對都護府就是好事?”
韓朝冷笑一聲:“朝堂訊息,現在也算世人皆知,大將軍為朝廷做到這個份上。卻遭君臣如此猜忌,豈不讓人心寒?”
他厲聲道:“大將軍做得還不夠嗎,我靖邊軍做得還不夠嗎?他們到底要怎樣?”
這個靖邊軍大將非常憤怒,更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喝說道:“特別這李邦華,在東暖閣是怎麼說的,‘宋太祖事周世宗豈又不忠乎?’,有這顆刺在心頭,大將軍以後如何去見陛下?又如何敢去見陛下?”
他跟隨王鬥多年,大將軍所作所為他最清楚不過。卻平白遭此冤屈,韓朝豈又不怒?
鍾顯才穩穩坐著,也是輕蔑一笑:“李邦華這廝,還建議剝奪大將軍的兵權,他想幹什麼?把我靖邊軍交到那幫廢物手上?他們如果有這個能力,大明江山,就不會到這一步了!”
窗外寒風淒厲,雪風不時卷著,飛舞著,從視窗處衝灌進來,堂內靜靜無聲,唯有王鬥在案上手指輕輕敲擊聲音。
他面無表情,東暖閣訊息,甚至君臣對話,王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李邦華所說言論,沒有錯,忠奸與否,確實在力不在心,便與後世的中國威脅論一般。
你是否有威脅,不在彼此關係多麼友好,而在於你有沒有這個能力,畢竟在實力支援下,態度轉變只是隨時的事,但就是太直,太不注意時機場合,最後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影響,有些話,是不該說的。
良久,溫方亮幽幽說道:“功到雄奇便為罪,某觀史書,曾看到這樣一句:‘主疑臣則誅,臣疑主則反,主疑臣不誅則臣必反,臣疑主而不反則必誅。’怪就怪大將軍太出眾,我靖邊軍太強了。”
齊天良贊同說道:“是啊,別說這種軍政大事,就是在鄉下地方,鄉紳若做好事,做多了,都會被人扣上一頂邀買人心的大帽子,何況這種情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唉……”
這個軍政部副部長搖頭不已。
高史銀看看這人,看看那人,嘀咕說道:“看來忠臣也會壞事啊。”
“當然會壞事!”
葉惜之冷笑一聲,他高聲道:“清流之人,一心只為大義,刀劍加頸,斧鉞臨身渾然不懼,他們不會怕死,甚至一心求死!只是為了心中大義往往不顧局勢。為人臣者,為人官者,有時當知進退,然他們只知道進,卻不知道退,所以往往造成悲慘的局面,特別在這國朝危難,需適當的退步之時。”
高史銀道:“嗯,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才是為官之道……”
他看著王鬥:“大將軍,該怎麼處理這個李邦華?要不要末將……”
王鬥看他眼中兇光閃閃,只是搖頭,鍾顯才看了高史銀一眼,輕聲道:“老高,你要做什麼。不要讓大將軍為難,更不能壞了大將軍的聲譽……這事,也不是你拿主意的,明白嗎?”